安娜微微歪着瓷制的脑袋，玻璃般的眼睛牢牢盯着掌心的娃娃屋——精巧的木屋结构里，两个小小的人影清晰可见：其中一个正奋力扭动着身体，细细的丝线已从他手腕上脱落，显然挣脱了第一层束缚，指尖还在不断扒拉着周围的 “墙壁”，透着股不服输的劲儿；


    另一个却乖乖待在原地，连指尖都没动一下，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真是奇怪呀。”


    她轻声呢喃，声音又软又细，带着孩童般的困惑。


    纤细的手指托着腮帮子，视线终于从那个 “不安分” 的身影上移开，勉强落在了一动不动的小人身上——那是申子默。


    比起沈明祈身上那种鲜活的、带着反抗欲的情绪，


    申子默身上萦绕的负面情绪明显更重——像化不开的墨，沉沉地裹在他周围，连娃娃屋里的空气都仿佛跟着变得压抑。


    ——


    “我跟你说过了！那个实验没有任何的用处！除了把两个人的生命全都浪费了！”


    “我能够用这项技术，把子默的异能转移到我身上，这是为了子默好！”


    “为了子默好？你敢说，你就没有一点点，想要成为异能者吗？你有想过子默会怎么样吗？你眼中只有你自己！”


    “异能者有什么好的，我帮我儿子拜托这个束缚，有什么错！这么多点，你见过哪个SSS级异能者活过四十？我想让我儿子好好活着还有错了？”


    “别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你什么心思你自己知道！！”


    “……”


    “……”


    小小的卧室里，争吵声像炸开的鞭炮，一句比一句激烈。


    那扇薄薄的木门根本挡不住声音，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钻进申子默的耳朵里，带着令人窒息的压抑。


    他靠在床头，听着门外翻来覆去的争执，忽然觉得这场景荒唐又可笑.


    脑子里蹦出一个念头 —— 要是放首《匆匆那年》当 BGM，说不定还能中和下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念头刚落，他便懒洋洋地张开嘴，对着空气喊道：“小哀同学，播放《匆匆那年》。”


    话音刚落，房间里立刻响起熟悉的旋律，舒缓的前奏漫过耳膜。


    门外的争吵声还在继续，却奇异地与音乐融在一起，原本剑拔弩张的氛围，多了几分荒诞的 “和谐”。


    申子默满意地眨了眨眼睛，眼底却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 眼前的世界既熟悉又陌生，所有事物都像被揉过的画纸，边缘扭曲变形，色彩也透着几分诡异的失真。


    目光往下移，柔软的羊毛地毯上，散落着一副没拼完的七巧板，彩色的木板片安静地躺在那里，还保持着被人随手放下的模样。


    若是换作正常孩子，把这副七巧板拼成完整的图案，不过是几分钟的小事，甚至能当作轻松的游戏。


    可对五岁的申子默来说，这却是件难如登天的事。


    他伸出手，指尖刚触到一块三角形木板，就皱起了眉头 —— 他感受不到两块板子拼接时该有的触感，更分不清是否已经对齐。


    异能者的特殊体质，让木板间接触的阻力几乎降到了零，往往他还没来得及调整角度，板子就已经在掌心不受控制地滑动，甚至跟着周围的扭曲景象一起变了形。


    太久没有以这样的视角看待世界了，申子默心中生出几分新奇，他试着再次拿起木板，小心翼翼地往另一块板子上凑。


    可指尖刚用了点力，就听见 “咔嗒” 一声轻响 —— 力气没控制好，那块蓝色的正方形木板，竟被他直接捏得变了形，边角微微凹陷下去，再也恢复不了原本的模样。


    申子默瞬间就感觉有些无聊了。


    他抬手推开房门，“吱呀” 一声轻响后，门外原本激烈的争吵像被突然掐断的电线，瞬间没了声响。


    空气里还残留着争执的火药味，父母两人都僵在原地，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慌乱的闪躲。


    “子默，你…… 你回房间里去，大人的事不用你管。”


    母亲率先反应过来，声音有些发颤，伸手就想拉他的胳膊。


    “好的，知道了。”


    申子默平静地应着，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情绪，可脚步却没有转身回房，反而径直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木质地板被他踩出轻微的声响，每一步都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他打开厨房的抽屉，指尖在一堆厨具里精准地摸到了那把沉甸甸的砍骨刀——冰冷的金属触感顺着指尖传来。


    接着，他握着刀转身，一步步走向站在客厅中央的申礼壬，缓缓眯起眼睛，试图看清眼前人的脸。


    可视线里的景象依旧扭曲：申礼壬的五官像是被打碎后重新胡乱拼接的色块，线条扭曲成怪异的弧度，眼窝深陷处泛着暗沉的阴影，整张脸狰狞得像恐怖片里的怪物。


    无论他怎么用力聚焦，都看不清那张脸原本的模样。


    进入【诡异256号】的娃娃屋，逃离的第一步。


    要么杀死自己，要么杀死其他人。


    选择杀死自己，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存活；


    杀死别人，那自己就完全不用承担死亡的风险，只不过幻象结束之后，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杀的是一起被吸进娃娃屋的同伴。


    那么，他面前的这两个到底是诡异的木偶，还是沈明祈和安廷呢？


    申子默的嘴角微微勾了勾，耳边传来赵敏如和申礼壬的声音，或惊惶尖叫，或慌乱劝阻，可那些声音像隔着一层厚厚的雾，他既听不清，也根本不想听清——此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手中砍骨刀的冰凉，和眼前那张扭曲到狰狞的脸。


    下一秒，重物落地的闷响在客厅里炸开，浓郁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带着铁锈般的刺鼻气息。


    世界终于安静了，只有《匆匆那年》的旋律在静静地流淌。


    申子默缓缓闭上眼，任由手上的黏腻感顺着指缝往下淌，那触感真实得有些刺眼，却让他莫名地平静下来。


    “其实…… 还是挺想看看你的脸的。” 他轻声开口，声音很轻，像在对自己呢喃，“时间太久了，只剩下照片，我都快忘了你原本是什么样子了。”


    说着，他微微俯身，伸手抱起地上的头颅，指尖轻轻落在脸上，一点点摩挲着——从眉骨到下颌，动作里竟带着几分近乎温柔的试探，与方才的决绝判若两人。


    “如果你是个纯粹的坏父亲，该多好啊……”


    他浅浅笑了一下，笑声里裹着化不开的矛盾与怅然。


    怀里的头颅开始一点点变得松散，像被风吹散的沙粒，顺着他的指缝缓慢地流逝，最后连一点残留的温度都没留下，只在他掌心剩下一堆细碎的沙，一扬手，便消散在空气里。


    申子默摊开空空的手掌，看着掌心残留的细沙被风吹走，眼底最后一点复杂的情绪也渐渐淡去，只剩下一片空茫的平静。


    申子默这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像蝶翼拂过平静的湖面。


    阳光洒在沙发上，留下点点的光斑。


    他的世界正常了。


    ————异科局小常识————


    异能者都是疯子。


    SSS级异能者更是疯子中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