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市,异科局。


    廷达洛斯换了身休闲装，短袖衬衫松垮地罩在身上，却掩不住底下紧实的线条。


    最惹眼的是周身多了些细碎的锁链装饰，银质链环缠绕着小臂，裤腰两侧也垂着几截，走动时相互碰撞，发出叮咚脆响，本该是悦耳的声息，落在这寂静的走廊里，反倒像给空气又加了道无形的枷锁。


    他步子依旧不疾不徐，每一步踩在地板上，都像敲在人心尖上。


    方才还凑在一处低声交谈的人们，几乎是本能地收了声，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走廊里瞬间静得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那股无形的重压并未因休闲的装束消减半分，反倒衬得他眉眼间的冷意愈发清晰，仿佛连流动的空气都在他周身凝住了。


    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局长办公室的门后，众人这才齐齐松了口气。


    安廷身上那股气质，不知怎的，特别像学生时代的班主任。


    不是那种疾言厉色的威严，而是一种沉静的压迫感——他或许没说话，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目光淡淡扫过来，你就下意识想挺直脊背，连呼吸都得匀着些，生怕哪个小动作落进他眼里。


    像是课间走廊里突然撞见班主任巡班，哪怕手里攥着的只是本课本，也会莫名心虚地想把东西往身后藏。


    那眉宇间的沉稳，说话时不疾不徐却自带分量的语气，甚至连偶尔抬眼时那几分洞察似的目光，特别特别像总在后门窗口“突袭”的班主任，让人不由自主地收敛了散漫，生出几分条件反射般的拘谨。


    而且他执行任务的效率，实在高得有些离谱，甚至高得让人心里发怵。


    入职第一天，仅凭一人之力，一个上午就将Z市所有探测到的S级及以上诡异尽数清除。


    他的异能是空间系的，按理来说破坏力并不算强，但是无论面对的是S级、SS级，还是接近SSS级的诡异，从不出第二招，只消一击便能解决。


    这般实力，已经强到近乎非人的地步，像一台精准运转的杀戮机器。


    平日里他话极少，可若论起做队友，他带来的安全感却是旁人难以企及的——只要有他在，仿佛再凶险的局面，都能被那精准狠绝的一击彻底碾碎，让人不必为后路多费一丝心神。


    傅长生这次叫安廷过来，一方面是为了嘉奖他这段时间的工作，另一方面，作为SSS级异能者，还是实力如此强劲的异能者，异科局自然不想要他异化成诡异，所以净化也安排上了。


    只是毕竟是后来的，安排得也比较往后。


    “安廷啊，这段时间你的工作我都看在眼里。异科局能有你这样顶尖的异能者，真是局里的幸事。”


    傅长生坐在办公桌后，语气里带着恳切的赞许。


    “嗯。”


    廷达洛斯垂着眼帘，静立在办公室中央，脊背挺得笔直，不卑不亢的姿态里，听不出半分动容。


    那份淡漠并非傲慢，更像一种与生俱来的疏离，仿佛周遭的褒奖都与他无关。


    傅长生倒也不介怀。


    天才嘛，总难免带些旁人读不懂的脾性。


    他继续道：“虽说你的污染度一直控制得不错，但我已经帮你申请了净化名额，到时候会提前通知你。这方面不必有顾虑，尽管放开手脚施展你的能力就好。”


    顿了顿，他话锋一转：“这次叫你过来，是有个任务想托你帮忙。”


    说着，傅长生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推到桌沿：“【诡异 3212 号】‘骷髅人’和【诡异 2121 号】‘蟑螂’，探测显示它们正在 S 市活动。另外，一直潜逃的【诡异 256 号】也在往 S 市移动。左晓逸已经在那边了，前几天和骷髅人交过手，可惜让它跑了。所以想请你过去支援。”


    廷达洛斯的眼睫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伸手接过文件，指尖划过纸面时没发出半点声响。


    他依旧惜字如金：“我知道了。还有别的要求吗？”


    傅长生沉默了片刻，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声音沉了些，


    “……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让 S 市的申子默，亲手了结【诡异 256 号】。”


    他抬眼看向廷达洛斯，目光里带着几分恳切，“这不是异科局的指令，是我个人的请求。”


    “我欠那孩子一条命。” 最后这句话，轻得像声叹息，却沉甸甸地落在空气里。


    廷达洛斯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三个诡异，全是老相识。


    对付起来本就没什么难度，更妙的是，这下能名正言顺地往安安那边凑了。


    到时候寻个恰当的时机，装作不经意间的惊鸿一瞥，演一出“一见钟情”的戏码，往后便能光明正大地待在她身边了。


    心思在眼底飞快转了一圈，他面上依旧没什么波澜，只吐出两个字：“了解。”


    话音刚落，人已转身，握着文件的身影干脆利落地消失在办公室门口，步履间带着惯有的雷厉风行。


    傅长生在空旷的办公室里静坐了许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那道陈旧的划痕，空气里弥漫着化不开的沉郁。


    二十年前的那件事，早已成了刻在骨头上的梦魇。


    即便岁月流转了二十载，申礼壬最后望着他的眼神，依旧清晰得像昨天才发生——那双曾盛满笑意的眼睛，最后只剩下难以置信的错愕，和一丝未说出口的释然。


    他无数次在深夜里反刍：如果当时自己能再警觉一分，没有被那诡异制造的幻象蒙骗；


    如果他能早一秒识破破绽，是不是就能拉住那只向他伸出的手？


    那样的话，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或许，他和付谋某也不必在每个想起申礼壬的夜晚，对着空荡的房间，抱在一起痛哭，任由迟来的愧疚与悔恨，像潮水般将两人淹没。


    也不会再像现在这样，连见申子默一面都需要鼓足勇气。


    每次对上那孩子的眼睛，脑海里总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个画面——八岁的他，小小的身子抱着父亲冰冷的尸体，脸上没有泪，只有一片死寂的麻木。他就那样望着自己和付谋某，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深不见底的井。


    那份被钉在原地的无力感，二十年来从未消减分毫，每一次回想，都像有冰锥刺进心口。


    窗外的日光渐渐西斜，在地板上投下狭长的影子，如同那段被拉长的、沉甸甸的往事。


    ————诡异世界小常识————


    池罂很喜欢自己的九条尾巴，大大的，非常招摇。


    之后和桐花凤打架时，被火烧没了，九条尾巴都光秃秃的。


    远远望过去，看着他的背影，还以为九麝有了亲兄弟。


    气得池罂把桐花凤头顶的毛都薅秃了才肯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