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着这么大的雨，她跑出去找人？”


    佳欣呆呆地看着宁鸢那逐渐消失在山林黑暗之中的背影，艰难地咽了咽唾沫。


    疯了，这个疯子……


    不对，她本来就是疯的！


    发了好一会儿的呆，佳欣这才重新站起来。


    冷风吹得她直打哆嗦，身上哪儿都疼，特别是脚上的伤，又肿又痛。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不掺和这些疯子的事情了。


    反正，自己没有拐走楚宁。


    至于雨乐有什么话，那她自己去跟宁鸢说去吧！


    ……


    宁鸢举着手电筒，在山林之间喊着楚宁的名字。


    对这片山林的熟悉程度，她高于雨乐，也高于楚宁。


    所以，一走进来，她就有了大概的寻找方向。


    她先去了靠近陡峭山坡那一面的蜿蜒小路。


    “姐姐！”


    “阿宁，你在吗？”


    “如果听到我的声音，你回应一下我！”


    她并不只是一味地呼喊。


    一边喊人，她一边查看道路两旁的草丛、灌木，寻找可能是姐姐留下的痕迹。


    周围漆黑一片。


    远处的树木和花草，在风吹雨打之下，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冷风从很远的山谷里吹来，裹挟着冰冷的雨水，带着草木腐败特有的气息。


    宁鸢只觉得浑身都冷。


    她的脸色已经惨白，四肢都冷得发僵，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即便现在正在下暴雨，那些痕迹也不是这么短的时间就能被冲刷干净的。”


    宁鸢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总是胜券在握的。


    今天的事情，全都在她的计划之中，就连这个演戏用的舞台，也是她亲手搭建的……不会出错的，绝对不会的。


    姐姐身体那么弱，她能跑多远呢？


    她跑不远的。


    她一定在某个地方可怜兮兮地坐着，等待自己的拥抱，等着自己牵她的手，带她回家！


    “姐姐还等着我去救她，我不能乱了阵脚！”


    在这拼命寻找的时间里，她的脑子里，浮现了许多与姐姐的回忆。


    从她们俩的第一次见面，到第一次……


    姐姐总是热情洋溢地展示她的爱意，像是恨不得将整颗心都挖出来，捧到她宁鸢的跟前。


    这样浓烈的爱意，总会让人忍不住怀疑，它是否真的存在。


    而现在，宁鸢已经相信它的存在了。


    只要姐姐平安无事地回来……


    她就愿意将自己的余生，毫无保留地献给姐姐！


    她发誓，自己再也不会怀疑姐姐。


    “上天不会对我这么残忍的，它不会的，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宁鸢这样自我安慰着，耳畔却好像模糊地听到了亲生父母嘲讽的声音：


    “宁鸢，你这种畜生，也会有人真心爱你？”


    “哈哈！即便是有，老天也会把她没收的！”


    “你这种心狠手辣的怪物，就该孤独终老，发烂发臭！”


    “你居然敢妄想后半生幸福安乐？”


    “放弃吧，放弃吧！”


    “你跟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那些模糊的声音，像是风声，像是自己内心里的幻觉。


    宁鸢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她冷笑了一声，继续前进。


    放弃？


    当年她拼尽全力活下来，就再也没想过放弃！


    即便是做了那样的事情，她也不觉得，那是自己的错。


    即便是如今的自己，再回到四岁那年的深夜，也只会做出与当年一样的选择。


    当年那个瘦瘦小小的她，身上没有一块好肉，全是挨打的痕迹。


    新伤叠着旧伤，反反复复，无法痊愈。


    她向周围的大人求助，但他们都会畏惧自己那个精神病父亲的报复，不敢多管闲事，只一个劲地劝她“忍耐”，告诉她“长大了就好了”。


    可是，在这个人渣身边，她真的能活到长大的那一天吗？


    她如果想要活下去，只有那么做，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可笑的是……


    这个精神病父亲，对自己这个亲生女儿像是对待家畜，对姓徐的这个女人，却好到恨不得把心肝都捧给她，连说话都不敢太大声，像是怕吓着她——如今看来，那的确是真爱。


    只可惜，他的爱，连一点点都没有分给自己。


    如今，自己大概的确是遗传到了他的病。


    她对阿宁以外的每一个人都可以下狠手，唯独将阿宁一个人，塞进了自己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我不相信命，我不信什么报应。”


    “不过……”


    “如果姐姐可以平安无事地回来，下半辈子，我就做一个好人！”


    “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什么都不争了。”


    “我会带着姐姐，远走高飞，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与她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


    ……


    在山林间搜寻了整整一夜之后。


    宁鸢的心，终于死了。


    天已经蒙蒙亮，雨也彻底停了。


    可她什么都没有找到。


    她几乎将这座山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当然，她也没有找到雨乐。


    此时的她，麻木地坐在下山的某个路口边上，望着空无一人的马路。


    她的胳膊、小腿，包括脸颊上面，全是荆棘划出来的细小血痕。


    裤子、衣服，都已经被树枝刮破了，连她的头发上面，也挂着枯叶和蛛网，看起来狼狈得像个流浪汉。


    绝望的情绪，萦绕在她的心尖，如同毒虫一般，一点点蚕食着她剩余不多的理智。


    是雨乐带走了姐姐吧？


    那么，姐姐现在应该已经回了楚家，对吧！


    雨乐想要的，无非就是钱。


    阿宁对于她而言，只是换钱的工具罢了！


    “姐姐，你等我，我来接你了。”


    宁鸢顾不上悲伤，也顾不上歇息，立刻掉头往回走。


    她的车还停在那栋房子门口。


    想要离开这里，徒步不是最好的选择，她得开车，这样能更快一些。


    她希望姐姐是在家里乖乖等着她的。


    “这一晚上，姐姐一定害怕极了。”


    “等我见到姐姐，我要给她一个三分钟，不，十分钟的拥抱。”


    “到时候，姐姐想要怎么惩罚我，我都接受！”


    她在山林里奔跑着。


    耳朵里，除了风声，似乎又隐约出现了亲生父母的声音：


    “宁鸢，放弃吧，别再自欺欺人了。”


    “谁也不会喜欢一个疯子、变态、杀人犯的。”


    “楚宁已经逃跑了，抛弃你了！”


    “你再也找不回她了，嘿嘿！”


    宁鸢终于忍无可忍，对着空气怒吼：“你们给我闭嘴！都给我滚，滚啊！”


    如果她没有质疑姐姐对她的爱，那现在她应该正搂着姐姐，睡在香香软软的被窝里。


    正是她错误的质疑，害她弄丢了姐姐。


    她不会再怀疑姐姐了。


    再，也，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