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走马灯，在苏衡的眼前跑了起来。


    他的癫狂，在这一刻，被摁下了停止键，并且迅速从他身体里抽离。


    过去这段时间里，自己为娜娜所做的一切荒唐事，都在眼前回放起来。


    巨大的悔意，化作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他的心脏。


    “我，要死了吗？我居然为了这样的一个女人，要死了吗……”


    嘭——


    苏衡的身体倒在了地上。


    其实这一刀并未刺中他的要害，但他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即便是没有伤及要害的一刀，也是他难以承受的。


    “苏，苏衡……”


    站在他身后的娜娜，颤抖着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根本不敢相信，刚刚自己都做了什么。


    她，她，她……居然让苏衡给自己挡刀？！


    这样一来，自己岂不是欠了苏衡一条命？


    苏衡肯定会以此为要挟，让她答应他的表白，跟他在一起，结婚生子……不，不要，不要啊！


    这种事情，不要啊！


    娜娜的眼泪像是不要钱的一样，不断地从眼眶溢出来。


    她的双腿颤抖着，再无法支撑她的身体，她不得不缓缓蹲下来。


    苏衡大口地喘着气，勉强掀起眼皮，看着这个曾经让自己魂牵梦绕的女人，只看了一眼，他便缓缓闭上眼睛。


    “苏衡！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我，我……我不允许你死！”


    她的内心里，慌乱无比。


    短短几秒钟时间里，她就想到了要是苏衡为她而死，她要承担怎么样可怕的后果。


    苏家不会放过她的。


    她肯定会被逼着嫁给苏衡，即便苏衡是个死人！


    说到底，她还是不觉得，造成眼前这一幕是自己的错……如果苏衡不站在她面前，又怎么会被刀捅伤？


    这么晚了，苏衡还跑到她的病房里来，难道是对的吗？


    他说是梦到她有危险，才跑过来的，但这只是他的一面之词！


    如果她没有危险，那苏衡带着这么多人闯进来，究竟是想要对她干什么事情，可就不好说了。


    想到这里。


    娜娜内心里，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愧疚感，松了些许。


    她用力地晃着苏衡的胳膊，又时不时趴在苏衡心口，听他的心跳声。


    “苏衡，你醒醒！苏衡！苏衡……”


    “你再趴他身上哭一会儿，他就真得死了。”楚宁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娜娜小姐，你不会真的想要让他死吧？”


    娜娜这才想到，自己应该去找医生。


    不过，这个时候，听到动静的医护人员已经闯门进来了。


    “快让让，让一让！”


    他们匆忙地将苏衡抬上病床，送去抢救。


    娜娜被他们扒拉到一旁，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现在，已经没人在意她的情绪和身体状况了。


    跟着苏衡一起进来的那些安保人员，也不知道是该抓走宁鸢，还是放开她。


    眼前的情况，太混乱了。


    楚宁走向那个控制着宁鸢的保镖，拍了拍他的肩膀：“松手。”


    “她杀了人，我们不能放她……”


    楚宁直接打断他的话：“你一个月多少钱啊？这明显是我们楚家和苏家内部的事情，是你能够管得了的吗？”


    听到这话的保镖，眼皮跳了跳。


    他用十分为难的眼神，跟自己的搭档对了对视线。


    他的搭档就比他更加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直接挪开了他的手，对着楚宁赔了个笑脸：“这既然是你们的家务事，那我们就不便插手了。”


    “不过，还请楚小姐看管好您的妹妹，近期内不要随意离开南城，否则，一旦事情变得严重，一切后果可就要您二位自己承担了。”


    楚宁点点头：“我以我们楚家整个家族作担保，不会让你们难做。”


    说着，她就把宁鸢拽过来，护到自己身后。


    站在楚宁身后的宁鸢，脸色很平静，似乎根本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在楚宁以整个楚家作为担保，并且给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娜娜）发放了高额的封口费之后，这件事情就暂时被捂了下来。


    至于娜娜本人？


    跟随苏衡的那些保镖，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她。


    主要是，苏衡生死未定，谁敢轻易处理了他捧在心尖尖上的女人？


    于是，在楚宁的建议之下，她仍然被留在医院，接受看管，等苏衡醒来，由他亲自处理她的去留。


    娜娜的身体状况，也是相当不乐观的。


    但，谁在乎呢？


    她拿苏衡挡刀的这件事情，很快就会传到苏家人的耳朵里。


    娜娜在这里住院的一切费用，都是苏家承担的，而她却做了这样的事情！


    那么，她的医疗费，肯定很快就要被停掉了。


    她还能活多久呢？


    楚宁还真是期待啊。


    ……


    楚宁带着宁鸢，走出了娜娜的病房。


    没有吃大补丸的楚宁，脚步都是飘的，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虚弱。


    宁鸢伸出手，扶着她的腰。


    “姐姐，我错了。”宁鸢以最快的速度认了错。


    “你错哪儿了？”楚宁回头，冷冷地看着她。


    “我应该一开始就用刀。”宁鸢这样说道：“如果我一开始就用刀，她现在一定死透了，也不会打扰到姐姐睡觉。”


    楚宁：“所以，你不觉得你要杀人是错的，你觉得你没能杀掉对方，才是错的？”


    宁鸢垂下了眼眸，一言不发。


    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在过去的三十次重置里，她的双手早就沾满了他人的血。


    “呵，呵呵。”


    楚宁被她气笑了。


    “宁鸢，在你的心目中，人命就这么轻贱，想拿就能拿？”


    “其实姐姐也这么想，不是吗？”


    话音未落，宁鸢的脸上就挨了一耳光。


    楚宁揪住了她后脑勺的头发，把她的脑袋摁到自己面前：“我这么想？你确定我是这么想的？理由呢？证据？拿出来，我看看？嗯？”


    宁鸢也不说话，只是平静地与她对视。


    脸上的疼痛感，于她而言，就像是不存在。


    长久的对峙之后。


    楚宁忽然松开了她。


    眼泪，顺着楚宁的脸庞滑落。


    这一刻，楚宁想到了自己这两个多月来全部的努力，以及每个提心吊胆的时刻。


    她不想自己死，也不想宁鸢死啊！


    她想要活下去啊！


    “宁鸢，你让我很害怕。”


    “姐姐，我永远不会伤害你。”宁鸢那颗坚硬的心，终于是被她的眼泪泡得发软，她不自觉地转移了视线：“你不用害怕我。”


    “你以为我害怕你伤害我？！”


    楚宁强行掰正她的脑袋，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你给我听着，宁鸢！我怕的，是你堕落深渊，是你离我越来越远，是我眼睁睁看着你死在我眼前，而我却无能为力！你明白吗，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