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作品:《守寡多年[星际]

    第19章


    在目前的冰荒星上,研究所是少有的具备近代化设施的区域之一。


    灰白色的墙体矗立在极限的严寒中,侦察机昼夜不停地在空中巡逻。


    身着极地服,手持枪支的帝国军人在四周拉起人体警戒线,呼出的气体在防寒面罩上结成一层又一层的白霜。


    因为江云的到来,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全部暂停了工作。


    研究所所长尤金站在厚重的合金大门前,望向那位总是以冰冷美貌的形象出现在奥林民众谈资中的外交官朝自己走来,他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白大褂的领口。


    伊恩伴随着江云走到尤金面前,又开始了他一贯轻松愉悦的开场白:“今天真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好天气。我们聚集在这里,我们忽略国籍,我们……”


    陆潮不耐烦地打断:“我们快去接我的上校老爸吧。”


    被一个高中生当众回怼,伊恩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善解人意地退到一边:“那么接下来就交给您了,尤金博士。”


    “陆淮上校的遗体保存在地下负一楼。”尤金语气中透着戒备,“请各位随我来。”


    研究所一共有八层,地下三层,地面五层。越往下,进入该区域的权限要求越高。


    升降梯朝负一楼缓缓下降。在众人几乎屏息的注目中,提示灯跳到了“B1”的标识。


    地面以下的空间阴冷潮湿又密不透风,惨白的光线照射着灰白的墙体,构建出与世隔绝的冰冷世界。


    穿越通道,又经过一间间大门紧闭的实验室,尤金终于停下了脚步:“到了。”


    这是一间极为空旷的实验室。


    或者说,是因为里面的设施太少而显得异常空旷。


    恒温系统日夜不停地运转,吊顶的白灯发出刺目的光芒,严丝合缝的保险柜逐一靠墙陈列——那是存放陆淮遗物的地方,伊恩用来和联盟谈判的两样物品都出自这里。


    在实验室的正中间,是一个类似休眠舱的装置。


    它格格不入地躺在那里,由特殊冰晶打造而成的舱体散发出幽蓝色的光晕。


    舱体上的电子装置如同病床旁的心电监护仪,规律地发出滴滴滴的声音。


    只可惜这里不是仍然保有希望的医院,里面躺着的Alpha早就没有心跳了。


    陆潮有些生气地问:“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把我爸的遗体保存在这里啊?”


    尤金扫了陆潮一眼,说:“因为我们发现,冰荒星上的特殊冰晶——晶核对尸体有着极佳的保质效果。陆上校的躯体也正是因为恰好降落在了晶核中,才能维持和十七年前殉职时一模一样的状态。你们可能不太理解这个‘一模一样’的含义。这么说吧,哪怕是陆上校的体温,经过十七年的洗礼,在晶核的作用下也仍旧保持着刚刚去世的温热。”


    江云睫毛无声地颤了颤,快得好似旁人惊鸿一瞥时的错觉。


    “他的躯体没有僵化,他的瞳孔没有散开;他还有体温,他的皮肤仍有光泽,他就像睡着了一样。”即便是身为奥林人的尤金,此时也不免为那位年轻俊美的上校感到片刻的唏嘘:“但他确实——不再有心跳了。陆淮上校的心跳从十七年开始,便永远地停止了跳动。”


    陆潮蓦地睁大了眼睛,再也说不出来一个字。


    未满十六岁的少年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父亲的遗体保存得那么好,他们待会甚至可以握住父亲那带着枪茧的手,再去摸摸他的脸颊,他的额头,去感受他生前最后的温度。


    相比面对冷冰冰的遗体来说,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可是他为什么反而更难受了呢。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出于对陆淮的尊重和敬意,尤金和伊恩默契地保持着安静。


    等了一会儿后,尤金看向江云,问:“您准备好了吗,江外长?”


    在拥有恒温系统的室内,江云已经脱下了斗篷,却仍然戴着皮质的黑色手套。


    他精致的眉眼间一片平静的淡漠,白皙无瑕的面容上找不到一丝一毫情绪的外泄。


    作为陆上校的遗孀,他的语气依旧是冷淡的,甚至是漫不经心的:“随时。”


    “好,那么……”尤金用指纹和密码解除了晶核舱的锁定状态。接着,他按下了打开的按钮。


    嗤——


    晶核舱内部发出气体因释压而排出的声音。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被牢牢地锁在了上面。


    终于要来了。


    舱门一点点缓缓升起,气体凝结的白雾越来越多,不近人情地遮挡住了舱内的景象。


    双眼一眨不眨,呼吸暂停,心脏跟着舱门一起提了上来。


    可雾气实在是太浓了,暂时还什么都看不见。


    没关系,再等等。


    已经等了这么久,现在只需要再等两秒。


    等舱门完全打开,等白雾散去,就能带陆上校回——


    空的。


    晶核舱里是空的。


    没有……除了一团渐渐散去的雾气,晶核舱内什么都没有。


    陆淮的遗体——消失了。


    时间仿佛凝固在了这一刻。


    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恒温系统依旧在无声地运转,监控的指示灯也亮着正常的红点,电子仪器又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唯一和几秒钟前不一样的,只有吊灯因为供能不足忽然的断触。


    白光轻闪,耀眼的光芒映照在伊恩和尤金目瞪口呆的脸上,像极了年轻上校居高临下时,张扬又嘲讽的笑。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悲伤和诧异在他们脸上交织辉映,莫名地显出了几分喜感。


    陆潮露出了上数学课时的懵逼神色,愣是把快要憋不出的眼泪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江慕大睁着泪水漾开的漂亮眼睛,表情呆滞中又带着一点的可爱。


    在这个被震惊暂停的两秒,没人注意到他们一向从容不迫的江外长几乎是飞快地向前走了一步。


    他的右手扶在晶核舱的边缘,指尖在皮质手套下不住地发着抖。而他的另一只手像是想确定什么一般,直直地朝舱内探去。


    没有——还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陆上校不在里面。


    他看不到陆上校的遗体,也触碰不到陆上校已经停止的心跳。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亲自确认过陆淮的死亡。


    那么……


    在被手套遮掩的黑暗中,江云右手的力度大到几乎要陷进厚重的晶核。


    那么,那个百分之一的可能……是否不仅仅只是百分之一?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易莱哲倏地转向伊恩和尤金,用锐利的质问击碎了当下的寂静:“这就是奥林想要让我们看到的吗,伊恩·唐阁下?!”


    “我爸呢?”陆潮转头四顾心茫然,“我的上校老爸呢?我那么大一个Alpha爸爸去哪了!”


    江慕呆呆地抱着蔷薇花:“请问,我是瞎了吗?”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尤金难以置信地说,惊慌失措的表情竟然不像是装的:“我明明昨天下午还亲自打开了晶核舱确认过陆上校的遗体,今天怎么就……”


    “‘昨天’?”伊恩眉头紧锁,“那今天呢?”


    尤金语速飞快,竭力为自己的失职辩解:“晶核舱频繁开启耗能极大,在能源短缺的情况下我们一天只会开舱检查一次。但舱体上装有监控和警报装置,我和同事每隔十分钟就会查看一次监控。直到十分钟前,监控还显示陆上校的遗体好好地躺在晶核舱里!我们也从来没有收到过非法闯入的警报……”


    “还看不明白吗?”易莱哲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嘲弄奥林的机会,“你们那过于落后的监控和警报网络已经被黑客渗透了。”


    钟曼冷笑道:“看来贵国的安保措施还真是和你们的能源技术不相上下啊。”


    尤恩眼前阵阵晕眩,嘴里不断念叨着:“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奥林三番五次地违反协议,联盟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莫里斯步步紧逼道,“我再问你们最后一次,陆上校的遗体究竟在哪里!”


    伊恩铁青的脸色比昨天威克利夫死的时候还要难看:“这件事确实出乎我们的预料。请联盟给我们调查的时间,我们一定……”


    易莱哲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道:“你们连狙击手的事情都还没调查清楚,现在又要调查陆上校的遗体——冒昧问一句,你们的人手和设备还够吗?”


    江云扶在舱沿的右手不动声色地泄了力。


    随后,他直起身体,缓缓地转过身。


    实验室内此起彼伏的斥责声戛然而止。


    “即刻开始,我方将全面接管这间实验室,并拥有对实验室内一切监控,物资及网络的监管权和调查权。”江云语调平缓,没有失望,没有愤怒,有的只是最简单的陈述:“所有想要进入这间实验室的人员必须经过我方的查验并获得我个人的许可。”


    不等伊恩开口,江云又继续道:“如果你们当中有任何人对我提出的条件存有异议,我可以向贵国保证,三架S级的CY6战舰在公共星域举行的将不再只是军事演习。”


    伊恩已经张开的嘴倏地僵住了。


    奥林和联盟虽然关系紧张,但从来没有完全撕破过脸。


    双方心照不宣地遵守着同一个原则——维持表面上的和平,避免发生军事层面的严重冲突。


    理智告诉伊恩,江云这么说不过是想在口头上威胁奥林。


    可当他对上那一双沉黑冷漠的双眼的时,伊恩·唐竟然有了一个离谱的念头。


    这个Omega不是在开玩笑,他真的会这么干。


    他的强硬,他的权势,他的地位,给了他这么干的资格。


    好在江云要的只是对这间实验室的监管调查权。据伊恩所知,这间实验室只有陆淮相关的资料,并没有其他更机密的信息。


    伊恩咬了咬牙,被迫做出让步:“好,但你们能够自由活动的区域仅限于这间实验室,其余的地方仍处于我方的管辖之内。”


    江云不置可否,只道:“开始。”


    易莱哲心领神会,立刻带领其余外交官开始了他们的工作。


    勘察现场,搬运资料,检查设备……忙碌,却有条不紊。


    尤金手足无措地站在空荡荡的核晶舱旁,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余光之中,他看到江云朝他走了过来。


    尤金登时全身绷紧,骇人的压迫感从脚底直冲他的脊背,血液仿佛都要在那平静的目光中凝固了。


    他不敢直视江云,只低头盯着江云胸前的黑色领带:“……江外长?”


    而江云只和平静地他说了一句:“您挡着我的路了,博士。”


    甚至还在用敬语。


    尤金愣了愣,连忙站到了一边。


    江云越过尤金,来到存放着陆淮遗物的保险柜前,轻轻一拉,柜门就开了。


    那名入侵的黑客连保险柜也没有放过。


    一行档案信息在江云脑海中一闪而过。


    技能评估:远程射击[精通],弹道计算[精通],网络渗透[精通]


    从现有的线索分析,无论是威克利夫被刺一事,还是陆淮遗体被盗事件,木偶仍然是拥有最大的嫌疑的幕后黑手。


    可如果当真是木偶,他为什么要偷走陆淮的遗体呢?


    木偶又想从陆淮的遗物中带走什么?


    难道是任务日志之类的情报?


    江云打开了保险柜的门。


    陆淮随身携带的遗物被逃生舱完好无损地保存了下来。奥林研究所早已将它们分门别类地装进了透明的盒子里,每个盒子的下方均贴有醒目的标识。


    江云一眼望过去,大部分遗物都还在。


    上校肩章,通讯器,各类枪械……竟然连任务日志都还在。


    陆淮留下的十几样遗物中,只有三个盒子里是空的。


    遗言录音,新婚妻子的照片,以及——


    砰!


    突如其来的声响把正在江云身边忙活的程池吓了一跳。


    程池猛地抬起头,只见江云已经关上了保险柜的门,刚才那声响动就是关门时发出来的。


    可他从来没见过江外长手中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江云双手撑在保险柜上做支撑,身体稍稍向前倾倒,脸色苍白不说,呼吸竟然也有些不稳了。


    程池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连忙凑了过去:“江外长?江外长您没事吧!”


    江云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他自己能听清:“我们的……戒。”


    程池一怔:“什么?”


    江云抬眸凝视着自己撑在保险柜上的左手,一字一句道:“他只带走了我们的婚戒。”


    ——


    联盟对实验室的调查工作持续了一天一夜。


    次日一早,莫里斯获准进入江云办公室时,江云和往常一样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方。


    他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西装,面容疲惫却看不出憔悴之感,脸上的皮肤依旧白皙光洁的像是会发光。


    江云似乎也是一夜未眠。


    让莫里斯感到奇怪的是,江云面前没有摆放任何的文件和资料。


    听钟曼说,江云昨夜也没有和哪位高官进行全息会议。


    难道江云就这么单纯地在办公室坐了一晚上?


    莫里斯想叫一声“江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江外长,你还好吗?”


    江云神色一动,像是从另一个世界被拉了回来。


    “我们已经完成了对现场的全部勘察。”莫里斯向江云汇报,“现场找不到任何被强制侵入的痕迹,入侵者必定有过精心的准备并且早已熟知研究所的环境。”


    江云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另外,我们已经确认,晶核舱的监控和报警系统都是在前天下午三点被渗透破坏的,距离威克利夫被爆头的下午三点三十七分,前后只相差了不到四十分钟。”


    江云问:“以最快的速度,从研究院赶到对威克利夫最远的狙击范围要多久?”


    莫里斯快速地计算了一下,道:“差不多要四十分钟左右。”


    江云有些想笑的样子:“那确实很极限了。”


    “江外长是不是还觉得是木偶带走了陆淮的遗体?”莫里斯道,“恕我直言,再怎么优秀的情报局特工,也不可能在短短三十七分钟内……”


    江云猝不及防地打断了莫里斯:“我没觉得是木偶。”


    他承认木偶很优秀,但……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如果木偶已经优秀到那种程度,现在坐在情报局局长位置上的也不会是阿加莎·梅了。


    江云深吸一口气,说:“还记得之前我和你说的三种可能吗,中校?”


    “当然记得。”莫里斯有些疑惑,“可你一直没有告诉我第三种可能是什么。”


    “我之前没有说出口,是因为我觉得那只是我一个可笑的妄想而已,根本不值得向他人提起,但是现在……”江云平复了一下呼吸,继续道:“第三种可能,那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是陆淮。”


    莫里斯蓦地一怔:“你说什么?”


    “开出那一枪的,是陆上校。”


    这个念头似乎已经在江云脑海中存在很久了。


    仿佛他不是因为那一枪,或是因为那个消失的婚戒才有了这个念头。


    而是早在十七年前,陆淮的死讯传来时他便一直这么认为,以至于他说出来的时候就如同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陆上校——陆淮还活着。”


    莫里斯脸色煞白:“这怎么可能?”


    江云道:“我先问你,如果是陆淮,能不能开出你口中那耀眼的一枪?”


    莫里斯毫不犹豫道:“他一定可以,但这个宇宙中未必只有他可以。”


    “我知道,所以昨天的我仍然觉得这个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一。”江云说,“但现在陆上校的婚戒不见了。”


    莫里斯皱起了眉:“我听程池说了婚戒的事情,可这又能代表什么呢?”


    “我想了很久,我想了整整一个晚上,可我怎么都想不到除了陆上校还有谁会将那枚婚戒带走。”江云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眉间微皱,目光也有些许的失焦:“在这个世界上,那枚婚戒只对我和陆上校有特殊的意义,其他人根本没有拿走它的理由。”


    莫里斯沉思了一会儿,道:“我倒是认为,那枚消失的婚戒反而证明了拿走它的不是陆淮。”


    江云微微一滞。


    “陆淮虽然爱你,但我太了解陆淮了。如果是陆淮潜伏在敌营,他不会允许自己犯任何一个可能导致他暴露身份的错误。”莫里斯越说语气越笃定,“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哪怕他再怎么舍不得你们的婚戒,他也不可能不顾风险地带走它。”


    “……是么。”江云像是被说服了,安静片刻,又摇了摇头。


    “不,”江云低声道,“陆淮会的。”


    莫里斯情不自禁地提高了声音:“我了解陆淮,任务中的陆上校不可能让私情影响自己的行动!”


    江云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把心底涌起的烦躁压下去。


    他尽量耐心地解释:“陆淮知道我发现他的‘遗体’不见后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将他的遗物全部控制下来。他拿走我们的婚戒是因为不舍,同时也是为了向我传达他还活着的信息——陆上校一直都是这样的啊,你这个好兄弟难道看不出来吗?”


    江云无法理解,陆上校明明有那么多的战友和朋友,为什么就没人能真正看懂陆上校呢?


    他们知道陆上校喜欢什么机甲,知道陆上校约会后说了什么,却不知道陆上校究竟是什么样一个人。


    这太可笑了。


    “就像当年1223星轨大劫案,他在专心解决星际海盗的时候依旧可以记得我想喝牛奶。绝对的理性和情绪的感性可以在他身上同时并存,他总是能在完美控场的情况下好好地爱……”


    江云顿了顿,把最后一个字收了回去。


    不好意思,他又差点忘了,陆上校是不爱他的——陆上校亲口说的。


    “你这么判断的依据呢?”莫里斯为江云过于异常的固执感到无奈,“除了你的直觉,还有别的吗?”


    江云刷地抬眼看向莫里斯,冷冷道:“我的直觉就够了。”


    莫里斯摇了摇头,似乎有些看不下去了:“江云,你一向是一个理性的人。我请求你跳出你的感性和直觉,用理性的思维去看待这件事。”


    江云目光倏地一沉,眼底骤然闪过的寒光让莫里斯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和他保持更安全的距离。


    可莫里斯毕竟是个Alpha,到底还是稳住了。


    “可以。”江云干脆地说,“不过先请中校来告诉我,什么是‘理性的思维’。”


    莫里斯咬了咬牙,不但没有后退,反而朝江云向前了一步。


    “第一,陆淮早在十七年前就已经牺牲了。奥林研究所发现了他的遗体,并确定了他的死亡。陆淮的心跳停止跳动了十七年,他没有任何能活下来的可能——哪怕百分之一都没有。”


    “第二,如果是陆淮对威克利夫下的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根本收不到情报局的暗杀命令,他有什么理由爆威克利夫的头?”


    “第三,你再仔细想想,尤金说他昨天亲自检查过晶核舱,那个时候陆淮的遗体确实还在。就算他昨天死而复生了,你觉得以他刚苏醒类似于植物人的虚弱状态,他能对威克利夫开出那么惊艳的一枪吗?江云,我了解陆淮,陆淮他……”


    “我说,莫里斯中校,”全然失去耐心的江云强行终止了Alpha的发言,“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一口一个你很了解陆淮?”


    莫里斯一愣:“什么?”


    江云唇角扬起一个讥讽的弧度:“难不成因为你能回答出孩子们的几个问题,你就真的觉得你比我更了解陆淮了?”


    莫里斯喉结一滚,迎着江云刀割般的视线道:“……难道不是吗?”


    他和陆淮在军校的时候就认识了,而江云只和陆淮相处了三个月。


    难道他不应该比江云更了解陆淮吗?


    江云望着眼前的Alpha,久久地一言不发,似乎已经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了。


    可就在莫里斯以为江云总算清醒了的时候,江云却忽然笑了。


    “可您有没有想过,陆淮是我两个孩子的父亲,也是我的Alpha,更是我的丈夫。”


    和刚才截然不同的笑容在江云唇边缓缓绽放,一向平静冷漠的眼眸盈盈闪动,浅浅光晕中流转出摄人心魄的美艳:“我和陆淮睡过多少次,陆淮标记过我多少次,我们的信息素又交融过多少次。这些——您知道吗?”


    莫里斯碧蓝色的瞳孔猛然扩张,脸上凝固着前所未有的震惊。


    江云……江云在说什么?


    是他听错了吗?


    江外长——一个Omega怎么可能在一个Alpha面前说出这种话?


    “你或许会觉得我现在不太正常,但也许是拜他在那两个月里无意义的反复标记所赐……”江云垂下眼帘,浓墨般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摇曳心弦的清影:“哪怕过了十七年,我的腺体仍然能感觉到他,我的视线也依旧能触碰到他——我的心跳永远能寻找到他。”


    莫里斯脸涨得通红,几乎发不出声来。


    江云顿了顿,若无其事道:“所以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我也未必会判断失误。”


    莫里斯僵愣在原地许久,好半天才用嘶哑的声音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江外长,你已经失去理智了,现在的你根本无法进行有效的沟通。”


    “是吗,那么请让我再重复最后一次吧,莫里斯·埃文。”


    仅仅在转瞬之间,江云的口吻明显又平静了下来,就像他在外交场合无数次的总结陈词一样。


    礼貌而克制,简练而精准。


    “在与陆上校有关的事情上,哪怕仅仅是我凭直觉做出的猜测,也远胜于其他人用理智思考出来的答案。”江云抬眸望向比自己足足高半个脑袋的Alpha,言简意赅:“这么说您明白了吗,中校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铺垫那么多别人自以为很了解陆上校的情节就是为了这一刻呜呜呜——啊啊是的宝宝,哪怕只有三个月,你也是最了解陆上校的那个!!你和你老公是soulmate啊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