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诗瑶削苹果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挤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没有，就是有点累。刚才在楼下吹了会儿风，眼睛有点不舒服。”


    她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用牙签扎起一块，递到他嘴边。


    赵云霆顺从地吃了，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的脸，像是在寻找她情绪崩溃的蛛丝马迹。


    “对了，你刚才说，车祸之后，你一直在拜托南宫姐姐查这件事是吗？”林诗瑶开口问。


    “嗯，”赵云霆点点头，“南宫家在江城根基深，人脉广，查这些事比我方便。”


    “那个死了的司机，身份能确定吗？”


    “确定是确定了，但……”赵云霆眉头微微皱起，想起南宫滢发给自己的资料，依然很不解。


    “我们都没见过背景这么干净的人，无父无母，无妻无女，没有兄弟姐妹，甚至都没什么朋友，只有个孤儿院的记录，和他工作单位的证明。但是，无论是孤儿院的老师还是同学，甚至是他现在车队的同事，说起他，都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印象却不深。我真的很怀疑，真的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吗？”


    林诗瑶也觉得不解。


    现在社会，只要是正常生活的人，谁都不可能避免社交，怎么会有这样苦行僧一般的人存在？


    一个人的所有社会关系，就像一张细密的网，将他牢牢固定在现实世界里。


    而这个司机，像个幽灵，除了一个名字和一具冰冷的尸体，什么都没留下。


    这干净得就像是被人刻意擦除过一样。


    这恰恰就是疑点所在。


    一个能把痕迹抹得这么干净的人，背后必然有一股不小的势力。


    难怪他们都怀疑顾明渊，怀疑温家了。


    林诗瑶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的思索。


    又陪着赵云霆说了一会儿话，林诗瑶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


    赵云霆坚持要让司机送她，她没有拒绝，乖巧地应下了。


    坐在车上，她给南宫烨发信息。


    【林诗瑶】：在吗在吗！你在家吗！


    【南宫烨】：照片.jpg


    照片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放在黑白琴键上，镜头没有拍到人脸，但林诗瑶能想象出少年专注而沉浸的模样。


    【南宫烨】：在家，在琴房。


    【林诗瑶】：我来找你玩呀。


    消息发出去，那边几乎是秒回。


    【南宫烨】：真的吗？


    【南宫烨】：现在吗？


    一连串的问号，透着屏幕都能感觉到那头小狗摇起尾巴的兴奋和不敢置信。


    林诗瑶的指尖在屏幕上敲击着。


    【林诗瑶】：嗯。你姐姐在家吗？


    【南宫烨】：这会儿不在，但她晚上会回来。


    林诗瑶嘴唇弯了弯。


    【林诗瑶】：好呀，那我来找你吃饭吧。


    【南宫烨】：！！！！


    【南宫烨】：我让厨房多做点好吃的！


    一连串的感叹号，彰显着主人的快乐。


    【林小依1.LV8：哈哈哈哈今日份翻牌，轮到自闭小奶狗了！】


    【你瓶什么不信邪.LV10：他好快乐，我隔着屏幕都听到了汪汪声。】


    【凉白开一样的生活LV50：前面的别走，你那个汪汪声就很传神。】


    【沈小白LV27：瑶瑶：乖，摸摸头。姐姐不是来找你的，姐姐是来找你姐的。】


    林诗瑶让赵家的司机直接把她送去了南宫家。


    刚下车，就看到一个清瘦的身影从里面出来。


    南宫烨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喜悦，那双总是带着些许疏离和迷茫的眼睛，在看到她的瞬间，亮得惊人，像盛满了揉碎的星光。


    他今天穿了一件很简单的白色亚麻衬衫，衬得他整个人干净又通透，少年感十足。


    他跑到她面前，似乎想给她一个拥抱，但又有些胆怯，伸出手，最后只是轻轻抓住了她的衣袖，像个怕被丢弃的小动物。


    “你真的来了。”他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丝不真实感。


    林诗瑶弯起眼睛，任由他抓着自己的袖子，语气温柔得能掐出水来：“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她抬手，帮他理了理因为跑动而微乱的额发，指尖不经意地擦过他的额头。


    南宫烨的脸颊瞬间染上一层薄红，抓着她衣袖的手指也下意识地收紧了些。


    南宫烨小心翼翼地引着她穿过雕琢精致的庭院。


    他的步子很小，会时不时地回头看她一眼，确认她还在，那双清亮的眼睛里满是纯粹的欢喜。


    除了琴房，南宫烨还有一间画室。


    推开门，一股浓郁的松节油和颜料混合的气味就扑面而来。


    与楼下的一尘不染相比，这里简直是另一个世界。


    巨大的落地窗保证了充足的光线，但也让房间里的杂乱无处遁形。


    地上、墙角堆满了画框和画布，几只颜料桶随意地放在一边，画架上还立着一幅未完成的作品。


    空气中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整个空间充满了一种混乱而富有生命力的艺术气息。


    南宫烨兴奋地带着她看自己的画。


    林诗瑶的目光被墙上挂着的几幅成品吸引。


    那些画……很奇怪。


    色彩的运用大胆到了极致，浓烈的红与深邃的蓝野蛮地冲撞在一起，形成大片大片令人不安的色块。


    构图也毫无章法可言，扭曲的线条和破碎的几何图形交织，看不出任何具象的物体。


    它们不像是描绘现实世界的画作，更像是某种激烈情绪的直接宣泄，是梦魇的具象化。


    “好看吗？”南宫烨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带着一丝期待。


    林诗瑶转过头，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没有敷衍地说“好看”，而是认真地问：“可以给我讲讲吗？比如这一幅。”


    她指向墙上最大的一幅。


    那幅画的背景是混沌的、几乎要吞噬一切的漆黑，但在画布的正中央，却有一团燃烧般的金色，无数细密的、发光的丝线从那团金色中蔓延出来，刺破黑暗，延伸向画布的四角。


    那画面有一种诡异的、矛盾的美感。


    既让人感到压抑，又透着一股挣扎而出的生命力。


    南宫烨的眼睛更亮了。


    他很开心林诗瑶是真的对他的画感兴趣，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样，要么客套地夸赞，要么直接露出无法理解的表情。


    他走到那幅画前，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画面上那些金色的丝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