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那个亮着灯的房间，一股压抑的气氛就越是明显。


    楼道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一点声音都没有，可偏偏是这种极致的安静，更让人头皮发麻。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慢慢靠近那扇虚掩着的房门。


    门缝里，透出温暖的灯光，也传来了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一个是阿决的声音，冷硬，没什么情绪。


    而另一个声音，苍老而虚弱，像风中的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咳、咳咳……”


    一阵压抑的、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的声音，从门缝里断断续续地传来，混杂着浓重的药味。


    林诗瑶和齐晟屏住呼吸，紧贴着冰冷的墙壁。


    “这份资料，你看过了？”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气若游丝，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审度，“楚风这个人，野心不小，但能力也确实……出众。”


    另一个声音响起，是阿决。


    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一块敲不响的石头。


    “一个靠女人上位的投机者，您也看得上？”


    林诗瑶漂亮的眉毛皱了起来。


    她这段时间，三天两头都在医院。


    原来剧情已经推进到了这一步了。


    原著剧情里，楚风后期崛起，背后最大的靠山，就是顾家这位退居幕后却暗中操纵一切的真正掌权人——顾修平。


    阿决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也对，您大概是在他身上看到了似曾相识的东西，毕竟，您也是靠女人上位的，不是吗，爸爸？”


    门内，是死一般的沉寂。


    那声“爸爸”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没有激起预想中的温情涟漪，反而让潭底的淤泥和腐烂的枯骨都翻了上来。


    半晌，那个苍老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剧烈喘息后的虚弱和被戳破伪装的恼怒。


    “混账东西……咳咳……你就是这么跟你父亲说话的？”


    “不然呢？”阿决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满是嘲弄，“您想听我声泪俱下地认祖归宗，抱着您的大腿感激涕零？”


    “您把我丢在异国他乡十九年，现在我突然出现了，您这条蛰伏的老狗，终于闻到血腥味，准备要咬人了？”


    “你！”


    门内传来瓷器摔碎的脆响，紧接着是更加猛烈的咳嗽声，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齐晟在外面听得心惊肉跳，他压低声音，凑到林诗瑶耳边：“这家伙……是魔鬼吗？他爸听起来病得很重，他还这么刺激人家。”


    林诗瑶没有作声，只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门缝里透出的对话上。


    原著里的顾修平，就是个被爱情和仇恨扭曲了的可怜人。


    他斗不过强势的温家，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难产”而死，然后用余生来布局复仇。


    上一世的顾明泽就是他复仇的棋子，也是他唯一的精神寄托。


    只可惜，这一世的他，叫做了顾决，而且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被人掌控。


    “我……咳……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当年安排了人照顾你，并不知道那里会发生战乱，你走散之后，我的人一直找了你很久，后来实在找不到，才告诉我，让我做好心理准备，你可能已经……”


    门内，顾修平断断续续的辩解声，在阿决冰冷的沉默中，显得格外苍白无力。


    “……你可能已经不在了。”


    那句话说完，房间里便陷入了长久的静默。


    静得能听见老人粗重又压抑的喘息。


    “哈。”


    一声极轻的嗤笑，从阿决的喉咙里溢出来，打破了这片凝滞。


    “不在了？所以你就心安理得地放弃了？”


    又是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咳嗽。


    顾修平颤巍巍地说道：“不管怎么说，是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妈，看在你妈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


    他喘着粗气，试图用血缘和逝去的爱人来维系自己最后一点尊严。


    “我妈？”


    阿决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一种纯粹的好奇，不含任何感情。


    “我都没见过她，她哪来的面子？”


    “爸，要不你来告诉我，她的面子，到底值几个钱？”


    “你！”


    这一次，连怒斥声都没有了。


    门内只剩下沉重的、濒死的喘息，还有什么东西从桌上滑落，摔在地毯上的闷响。


    林诗瑶和齐晟对视一眼。


    原书里的阿决，和顾修平组成了父子版的“复仇者联盟”，但实际操盘手是顾修平，他并没有很多戏份，只是个不重要的，听命于父亲的边缘人物。


    可现在的阿决，是一头从地狱里独自爬出来的恶鬼，他不需要救赎，也不相信任何人。


    他只相信他自己。


    房间里的喘息声渐渐平复了一些，顾修平的声音再次响起，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像是随时会断掉。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阿决的语气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那个咄咄逼人的疯子不是他，“我只是提醒您，别在我面前提我妈，她没那么大面子，您也没那么大脸。”


    他顿了顿，似乎是走动了几步，拿起了那份文件。


    “至于这个楚风，您要是觉得他好用，就用着。反正您手里，也就只剩下这点权力了，不是吗？”


    “一个靠着您虚无缥缈的承诺就敢去跟顾明渊叫板的蠢货，确实很适合当您的狗。”


    “不过，”阿决话锋一转，“我得提醒您一句。”


    “狗，养不熟，是会反咬主人的。”


    门内又没了声音。


    林诗瑶几乎能想象出顾修平此刻的表情，一定比吃了屎还要难看。


    他穷尽半生布下的棋局，以为终于等来了最关键的棋子，结果发现，这颗棋子不仅不想被他摆布，还想掀了他的棋盘。


    【东LV16：爽！】


    【small糖LV15：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杀人诛心，阿决，我的嘴替！】


    【雾散月河山LV11：顾老头：我让你来帮我复仇，不是让你来给我上坟的！】


    【“玉清”LV14：曾经的顾明泽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钮祜禄·顾决，爱了爱了。】


    门后的脚步声传来。


    林诗瑶反应极快，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她就拉住了齐晟的手腕，指了指旁边一扇不起眼的杂物间小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