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逸的眼泪掉了下来，顺着脸颊滚进嘴里，又咸又涩：“爷爷，他们找不到她……水那么冷，天那么黑……她会死的……”


    他一个将近一米八的大男孩，此刻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爷爷，你不是跟蓝空的负责人是过命的交情吗？我求求你了，让他们来，用最快的飞机，带上最厉害的声呐探测仪……多少钱我都给！你把我的钱都给他们，我不要了！”


    李老爷子的心被他哭得一抽一抽的。


    他活了七十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可对着自己唯一的孙子，他硬不起心肠。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拍了拍李子逸的手背，语气缓和下来：“你先别慌，哭能解决什么问题？男子汉大丈夫，天塌下来也要给老子扛住！”


    看着孙子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李老爷子终于妥协了。


    他拿起床头那部红色的加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老李？你他妈是算准了我刚睡着是吧？”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睡意朦胧的抱怨声。


    “老张，别废话。”李老爷子沉声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个小时内，我要蓝空搜救队最顶尖的水下救援小组，带着所有能用的设备，出现在江城码头。专机航线，我马上让军区的朋友去协调。”


    电话那头沉默了。


    片刻后，老张的声音也变得严肃起来：“出什么事了？江城那边地震了还是发洪水了？”


    李老爷子看了一眼身旁已经快站不住的孙子，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我孙媳妇，掉江里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


    “找不到人，我孙子说他也不活了。”


    “……”


    挂断电话，李老爷子看着李子逸：“现在满意了？”


    李子逸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他松开手，踉跄地后退一步，然后转身就往外跑。


    “你又去哪儿！”


    “我要去找她！”李子逸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要亲眼看着！”


    ……


    齐家。


    齐晟在自己的房间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豹子。


    手机屏幕上，和林诗瑶的聊天界面停留在几个小时前，他发的几十条消息都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他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将手机扔在床上，又捡起来。


    “砰”的一声，房门被推开。


    “祖宗，你能不能消停会儿？地板都要被你踩出坑了。”孙曼丽敷着一张金箔面膜走了进来，只露出两只眼睛和一张嘴，声音雍容华贵，带着一丝不耐烦。


    “妈，她不回我消息。”齐晟的声音闷闷的。


    孙曼丽瞥了他一眼，施施然走到沙发边坐下：“人家说不定早睡了，累了一晚，还犯了低血糖，瞧你急的！我问你，你送她的球拍，她收没收？”


    “她收了。”


    “那不就结了。”孙曼丽翘起兰花指，小心翼翼地按了按面膜的边缘，“追女孩子要有耐心，你这样火急火燎的，像什么样子？”


    话音刚落，孙曼丽放在一旁的手机就疯狂振动起来。


    她接起电话，语气还带着点训儿子的慵懒：“喂，什么事这么晚了……”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孙曼丽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猛地从沙发上坐直了身体，脸上的金箔面膜都因为肌肉的瞬间紧绷而起了褶皱。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刺耳，“哪个江段？消息确定吗？”


    齐晟疑惑地看着她。


    孙曼丽挂断电话，猛地撕下脸上的面膜，那张保养得宜、艳光四射的脸上，此刻一片煞白。


    她看着自己的儿子，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诗瑶……林诗瑶，出事了。”


    齐晟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她掉进江里了，就在沿江码头那一带……现在顾家和赵家都快把整条江翻过来了，人还没找到……”


    孙曼丽的话还没说完，眼前人影一晃，齐晟已经像一阵风一样冲了出去。


    “哎，你干什么去！”


    回应她的，是楼下车库传来的，一阵野兽般的引擎咆哮声。


    孙曼丽气得胸口起伏，但下一秒，这位在名利场里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影后，眼神就彻底变了。


    她抓起手机，平日里用来联系高定、安排宴会的从容优雅消失得无影无踪。


    “喂，刘导？你那个拍《海下救援》时用的水下无人机团队，对，就是号称国内最顶尖的那个，立刻给我叫起来，到江城来，价钱你开。”


    ……


    南宫家的别墅，静得能听见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南宫滢刚挂断电话，脸色冷得像冰。


    她刚一转身，便看见了站在门口，脸色惨白的南宫烨。


    南宫滢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南宫烨什么都没有说，没有哭喊，甚至没有任何大的反应。


    他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南宫滢，然后，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被瞬间抽空，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阿烨！”


    南宫滢瞳孔一缩，一个箭步冲过去，在他倒地前接住了他。


    怀里的身体很轻，却在不停地发抖。


    南宫烨的眼睛睁着，瞳孔却已经涣散，像是灵魂被抽离了身体，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躯壳。


    他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像一条濒死的鱼。


    “叫医生来！”南宫滢抱着他，朝着门外厉声喊道。


    管家和佣人闻声冲了进来，看到这一幕都吓得不轻。


    南宫滢将弟弟打横抱起，他很高，但常年生病，瘦得惊人。


    她抱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向他的床，动作稳得不可思议。


    她将他轻轻放在床上，拉过被子盖好。


    然后，她坐在床边，握住他冰冷的手，一遍又一遍地用自己的手心去温暖它。


    “阿烨，听着，”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催眠般的力量，“我去找她，我一定会把她带回来。”


    “你在这里等我。”


    南宫烨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睁着空洞的眼睛。


    南宫滢俯下身，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那双漂亮的眼眸里，所有的脆弱和悲伤都被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