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紧绷的神经瞬间断裂，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语无伦次，声音里全是哭腔，“姐姐晚上说出去见顾总，然后一直没回来……刚刚，但是顾总的车就在这里，我问他，姐姐怎么没和你在一起，他也不说话……他的……助理打了电话，很凶……然后顾总说……他说去江边……然后就走了……”


    赵云霆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林晚说的颠三倒四，但他已经快速理出了重点。


    瑶瑶出事了。


    和顾明渊有关。


    在江边。


    “你别怕，”赵云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却抑制不住地发紧，“你先进去，照顾好叔叔阿姨，千万别让他们知道。外面的事，交给我。”


    说完，他转身就往自己的车走。


    那背影挺拔依旧，步子却乱了方寸，甚至在上车的时候，膝盖还重重地磕在了车门框上，发出一声闷响。


    但他像是完全没有感觉到，发动车子，方向盘猛地一打，白色的玛莎拉蒂发出一声刺耳的轮胎摩擦声，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朝着宾利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江城的夜，第一次因为一个人而彻底无眠。


    废弃的码头上，江风卷着水腥气，灌进每个人的领口。


    数十辆车组成一道刺眼的光墙，将这一片水域照得亮如白昼。


    探照灯在黑色的江面上来回扫荡，数艘快艇破开水流，引擎的轰鸣声撕裂了夜的寂静。


    顾明渊站在码头最前端，背影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


    江风吹得他昂贵的西装外套猎猎作响，他却纹丝不动，目光死死地钉在那片翻涌的黑色江水上，仿佛要将江底都看穿。


    宋维的电话就没停过，心一直提在嗓子眼。


    完了，芭比Q了，老板这是要杀人灭口了。


    他的五十万年薪，他的五险一金，他为了老板追妻事业苦读的《霸总语录三百句》……都白费了。


    他今晚不会被沉到江里给林小姐陪葬吧？


    啊呸呸呸……林小姐吉人有天相，千万不能有事！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由远及近，一辆白色的玛莎拉蒂以一个近乎漂移的甩尾，蛮横地停在了车队旁。


    车门猛地推开，赵云霆从车上冲了下来。


    他总是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那副标志性的金丝眼镜也不知去了哪里，一双温润的眼眸此刻布满血丝，里面是焚心的焦灼和怒火。


    他穿过人群，径直走向码头边缘的那个男人。


    “顾明渊！”


    赵云霆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磨出来的。


    顾明渊没有回头。


    赵云霆几步冲到他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他。


    “瑶瑶呢？她来找你，为什么会掉进江里？！你对她做了什么！”


    宋维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冲上来。


    “赵总！赵总您冷静点，这是个意外！”


    “滚开！”赵云霆一把将宋维推开，他的理智早已被恐惧和愤怒烧得一干二净。


    他只知道，林诗瑶来找顾明渊，然后就出事了。


    他看着顾明渊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滔天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砰——！”


    一记结结实实的拳头，狠狠砸在顾明渊的侧脸上。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保镖和搜救人员都停下了动作，看向这边。


    顾明渊的头被打得偏向一旁，嘴角立刻就见了血。


    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缓缓地转回头，目光依旧落在江面上，仿佛刚刚挨打的不是自己。


    那是一种彻底的、令人心寒的漠视。


    他不在乎这一拳，不在乎面前的赵云霆，他只在乎那片吞噬了林诗瑶的江水。


    赵云霆的拳头还举在半空，手臂微微颤抖。


    一拳打在棉花上，不，是打在了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上，所有的力气都消失无踪，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更深的绝望。


    顾明渊抬手，用拇指随意地抹掉嘴角的血迹，然后侧过脸，对身后的宋维下令。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碾碎一切的戾气。


    “让搜救队往下游再扩大二十公里。”


    “是，顾总。”


    赵云霆身体晃了一下，揪着他衣领的手无力地垂落。


    他踉跄地退后两步，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


    屏幕的光照亮了他惨白的脸，他开始拨打电话。


    “通知所有人，查今晚所有出城的船只，对，所有。”


    与此同时，江城的另一边。


    夜深得像一潭化不开的浓墨，只有几盏廊灯在飞檐翘角下投出昏黄的光晕。


    李子逸像一阵风，卷着满身寒气冲进他爷爷的卧室。


    他连鞋都跑掉了一只，光着脚踩在冰凉的金丝楠木地板上，亚麻灰色的头发乱得像个鸟窝。


    “砰！”


    卧室的门被他一脚踹开。


    李老爷子从床上惊起，见是自家孙子，顿时捂着心脏，气不打一处来。


    “混账东西！”李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要吓死你爷爷啊！”


    李子逸压根没听见他骂什么，几步冲到床前，单膝跪在羊绒地毯上，因为跑得太急，胸口剧烈起伏，眼圈红得吓人。


    “爷爷，”他开口，声音是破碎的，带着哭腔，“那个什么……蓝空搜救队……你快让他们来江城！”


    李老爷子眉头拧成一个川字，他掀开被子，审视着自己这个一向无法无天、却很少如此失态的孙子。


    “大半夜的，你发什么疯？蓝空搜救队是国家的战略救援力量，不是咱们家的私兵，你说调就调？”


    “我求你了！”李子逸的声音猛地拔高，他一把抓住老爷子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诗瑶……林诗瑶她掉进江里了！现在就在码头那边！”


    他把在电话里听到的消息颠三倒四地吼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撕扯自己的声带。


    李老爷子愣住了。


    他今晚可是亲眼目睹了自家孙子对着林家那个小姑娘献殷勤的劲儿。


    也看到了顾太子爷和另外那几个混不吝的小子针锋相对的场景。


    他原本以为，不过是小孩子家家，玩玩闹闹。


    可现在看着孙子这副魂不守舍、天塌下来的模样，他知道，事情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