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中毒
作品:《病柳折腰记》 狱卒将两名刺客拖了上来绑在吊台上,他们身上衣着干净完整,应该是还没有受过任何审讯酷刑。
五花四绑的两人面色均是冷漠且视死如归。
顾洵言冷淡的眸子朝着一方斜乜一眼,淳风明白意味,他走上去前,压迫感极强地面对这对男女发问:
“你们最好是自己交代,究竟是谁派你们入宫行刺,若是动起刑来,敲碎了骨头,挑断了筋,只怕二位受不住。”
“......”
那女子不屑地蔑视眼前示威的黑披风男子,唯独那个叫铁离的低着嗓音开口,但却是答非所问。
“宁小兄弟如何了?宁弈怎么样了?他还活着吗?”
“我并非有意伤他,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躲开!”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傻。”
淳风见二人避而不谈自己的问题,心道二人狡黠无比,啮齿道:“我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上刑!”
“狗奴才!”那女子蓦然间“呸”一声,冷笑开口,“你以为我会怕你吗?来!有本事杀了我,杀了我!。”
淳风没理会她这番故意激怒,平静道:“别急,进了这刑部大牢,想活着出去不容易,求死更是难上百倍。”
他拿起一把铁镊,往炭火里灼烧红烫后拿起,吩咐狱卒:“把她的嘴撬开,我倒要看看,拔了她满嘴的铁牙后,是不是还能这般硬气。”
两名狱卒上前按住那女子的手脚,手死死地掐在她的下颌,逼迫她张开嘴唇露出细小的口齿。
那女子一听,浑身发抖,拼命挣扎,嘴里喊着“滚开”,身上被绳索勒出痕迹,可惜被死死地钉住无法动弹。
淳风正欲将煅红的钳子提到女子面前,他身后那位安然坐着的男子突然发话:
“淳风,退下罢。”
淳风闻言后退。
顾洵言提步走来,踏在潮湿的地面,一字一顿,如罗刹般开口:“既然你不愿回答,那我们换个问题好了。”
“十一月三日夜,荣萃街,李谷娘死前唯一见过的人是你,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顾洵言嗓音低柔,但不可忽视他那股强大的压抑气息,又听他轻飘飘地补了一句,“李稻儿。”
顾洵言的话如深渊的寒气,令人毛骨悚然,那日沈荜与王远芝在荣萃街遇到的青楼女子之死,和眼前的刺客有什么关系?
他竟然知道她姓甚名谁,那么,这桩命案和这次刺杀又有什么联系?
女子偏头不答,咬着下唇快要溢出血来,忽然又朗声大笑起来,面色变得变得无动于衷。
“无可奉告。”
顾洵言懒得再同她废话:“你与她乃同父异母的姐妹,为何要杀她?”
顾洵言这次是近乎肯定的质问,不是问是不是她杀的,而是为什么杀何而杀。
也因此,李稻儿自知无法隐瞒,泄愤般说:
“没错,人是我杀的。”李稻儿缓缓吐露,“因为她该死!”
“她私自离开图兰,违反教规,背叛青天教的不忠之徒都得死。”
顾洵言虽未从她嘴里问出为什么,但又像是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道:“果然,你们背后是青天教在作祟。”
“但你一个从图兰逃过来的难民,如何有手段混进皇宫,想必在京中定有帮手,若是供出来本官可以不杀你,他们到底是谁?”
李稻儿漠声不答,又开始装聋作哑。
“让我猜猜,既然青天教的教徒与宁策吾死士手臂上都刺有血鸢,那么,他们二者必有联系,青天教也许就是宁策吾的人,那便是是宁策吾的旧部送你们进宫的?”顾洵言边说边慢悠悠踱步,又摇头否定了自己的话,“不对,他的党羽已经被连根拔起,就算有残孽,也不敢再冒险将你送进皇宫,这无异于自掘坟墓,又或者打草惊蛇。”
女子对他的推测自语未作回应,但也逐渐慌了神。
“那就是——”顾洵言转身看向嘴角布满血迹的李稻儿,“你萍水相逢的看客,令国公。”
李稻儿似乎没想到他能洞悉至此,眼珠转动一瞬,却被人收进眼底;看来当初她的踪迹根本就没有抹干净,难道是有人刻意要置她于死地?
她冷哼一声,那寒气灼灼:“大人既然这般神通广大,不如再猜猜,你说对了几分。”
“冥顽不灵。”男人轻叹一口气,又娓娓道来解释道,“图兰虽为多灾之地,但胜在户籍整理尚还完善,本官自荣萃街发生命案日起,派人调查过李谷娘的背景,她上有双亲,以及一位同父异母的姐姐,而这位姐姐却说自三年前失踪,可今年暮春时分,图兰发生一场地动后,翻天覆地,李谷娘一家侥幸活了下来,她这个失踪三年的姐姐也悄然而归;虽未言明这几年到底去了何处,但我想,凭借你身上的证据,自当时去了无稽山。”
顾洵言说毕,淳风上前,抽出弯刀在李稻儿和铁离右臂割破袍泽。
铁离从始至终都闷着头喃喃说“对不起”,此时恍惚间被惊到,扑腾双手:“走开!”
然而,一道掌心大的血鸢赫然显现,那赭红,是将他们所有人吞噬的恶魔。
顾洵言为什么要提无稽山,因为无稽山便是青天教的发源地,也是他们的腹地,血鸢是他们的特有图腾,这也印证了他们确实是图兰青天教之人。
“李谷娘同样有这刺记,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应当也是你引她加入到青天教。”顾洵言补充。
“她非但不感谢我的引荐之恩,反倒成了个死有余辜的逃兵,既加入了青天教,就不该离开图兰。”
“你难道不清楚,她是受你蛊惑才入了这个青天教?你难道不知,彼时你的双亲已经被疫气侵体奄奄一息?若她不逃出图兰又能如何?”
“这些你都知道,但你还是仇恨蒙蔽了心。”
李稻儿一怔,一方面是眼前人一直帮着李谷娘说话,因而将她说得一文不值,另一方面是他居然如此清楚她的底细,她怒吼道:“我自然不管他们一家是如何兴乐和睦,她娘就是个贱.人,如果不是阿爹娶她做续弦,阿爹怎会对我忽视至此,没有青天教或许我早死了,我就是要让他们家破人亡,让李谷娘也体会体会这种切肤之痛。”
她就是恨!恨她从记事起被冷漠相待,恨自己像个外人,恨李谷娘她们娘俩抢走了她的一切。
“你的四邻说,你失踪的头一年,李氏已身怀六甲,她在寻你的一日,突遇暴雨泥流,被落石所伤,勉强才捡回一条命,她本身体稳健,也是因此伤了元气,后来才轻易感上疫病,染了她的丈夫。”
李稻儿眼里闪烁着不可置信,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她的这位继母从来都是寡言少语,她一直以为是因为不喜欢她,怎么还会四处寻找自己的下落,怕是巴不得她死在外面才好。
再加上父亲苛刻暴戾,对他的妻女动辄打骂,骂骂咧咧说他李家的香火断在了他的手里,李稻儿忍无可忍这才在听闻青天教的事迹后逃离了那个家。
她一天的爱与温暖都没有感受过,所以也从不后悔。
“刑部每天就是查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吗?难怪这朝堂一蹶不振;大人告诉我这些,是为了挖出我身上的秘密?”李稻儿垂下头后又扬起,声音如鬼魅般响起,“哈哈哈哈哈,我劝你别白费劲了,呕心大计,怎可毁在我这般蝼蚁小人的手中。”
说罢,用力咬住舌根,顾洵言眼眸一闪,急忙指着她道:“堵上她的嘴!”
狱卒立刻掐住她的下颚,将布团塞进她的嘴中,再将一个长绳捆在她的嘴间,防止她吐出堵塞之物。
轻而易举地制止了她的自杀。
“本官已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顾洵言似乎是故意这样道。
“将他们二人好生看管,出了意外,你们的脑袋也不用再悬着了,入了这昭狱——”顾洵言负手,背对她移步离开道,“生死便由不得你。”
牢头连忙应声:“是是是,卑职遵命。”
言讫,两名刺客被分别关押进牢房,一个求死不能,一个神色疯癫。
顾洵言踏出狱门,外边的天空已经开始泛起了白鱼肚,他立在屋檐下,簌簌起风,瑟瑟寒风顺着他的衣袖灌进,他只觉得浑身四肢百骸冷得颤动,却再也没有比当年亲眼所见的杀戮还要刺骨的冷。
至于说他是从什么时候盯上李稻儿的,也许一开始就有这样一个人影飘进他的视线,只是从未放在心上,直到那场命案才有了一个契机,真正地将这个人的一举一动搬进他刑部案台之上。只因为,他的视线,一时一刻,也没有从令国公府移开。
令祖墨要招待什么样的人,全在他的监.视范围之内。
可为什么他明明有杀人凶手的线索,却为什么要装作不知情,甚至放任李稻儿入宫行刺?
顾洵言在无意间发现他手里的案子关联时,就有了打算,一是粮草贪墨案查到图兰头上,却又将线索断在那场匪贼叛乱劫粮上,可后来他居然又查到了青天教头上,因为当初那群劫匪与官府的人打斗,留下几名死者,臂上皆少不了一朵血鸢刺记,青天教之人、宁策吾的死士都有这个记号,很难不去将这二者与图兰联系起来;二是容道光将荣萃街案移交给他,他在看卷宗时查过死者生前背景,死者的姐姐李稻儿最是蹊跷,和青天教攀附,又怎会偷偷来到上都,潜往令府,这难道不是正好将凶手送到他眼皮子低下?
他就是要等,等一个机会让所有藏在地下阴谋全部曝于日浴之下,至少他知道了,令祖墨这般着急暴露马脚,图兰一定有秘密,这个秘密也许能捅破天,覆灭地,也可能只为了掩盖另一个秘密。
男人站定片刻,踽踽身影又投入了那一方若隐若现的天光,他轻轻地抛下一句——
“顾洵言,再等等,你就快要大仇得报。”
已快上早朝,所有朱紫纷纷拿着白笏向金銮殿走去,唯有一人,逆流分道,默默地走向一方背影孤寂。
“墨盛——”一道苍老遒劲之声在他身后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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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就要上朝,你去何处?”
顾洵言见了来人,不急不慢地合手鞠躬:“老师安好,学生已向崔侍郎崔大人告假,免了早朝,此刻正要去寻长公主殿下。”
这个崔侍郎正是刑部堂官,也是顾洵言的上级之一,找他审批也合理。
容道光一听,心里有了思忖:“可是贪墨案有了进展?老夫听言,昨日长公主更是将刺客伤人案交由你彻查,你可有眉目了?”
“回禀老师,确有形迹,那两名刺客学生审过,也找到些蛛丝马迹,他们正是青天教之人,学生想,这青天教或许是宁策吾留下的后手,而他蛰伏京城多年,正是以此邪.教替他做笼络钱财、蛊惑人心的勾当。”
“哼,他果真是胆肥,只怕趁着图兰大乱,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你到了长公主面前,绝不可姑息养奸,必须如实禀报。”
“分内之事,就是没有老师提点,学生也会如此。”顾洵言缓声应答。
容道光欣慰的眼光地看向他,他这个门生最是沉得住气,耐得住寂寞,所谓能者多劳,贤者自持,就是说的他这样的人。
只是他也觉得这些重担全部压在他肩头,有些心疼道:“你身负粮草贪墨案、荣萃街命案、皇宫刺杀三桩大案在身,蒙恩长公主信任,不愿轻易假手于人,不若为师在刑部找几位得力副手为你分忧解难,也不能累垮了你。”
顾洵言知道他的师长一把年纪就要乞骸骨,想本本分分安享晚年,不想掺和这些麻烦事,因此也将这些事交付与他,也乐于将与他方便行事,最好是全权交由他。
“墨盛谢过老师。”
容道光点点头:“去吧,别误了贵人的时辰。”
过了前殿,通禀过宫人之后,顾洵言是由人在一方偏殿寻到沈荜,她面色有些苍白,唇色惨淡,精神十分不佳,但她既然强撑着身子面见他,顾洵言也只能秉公办事。
“微臣,拜见长公主。”
“起身罢。”沈荜轻咳一声,吩咐人给顾洵言赐座。
昨夜自她呕血过后,银翠立刻唤来了太医,因徐承泣刚给宁弈看诊,年老体迈的他,回到太医署已经是筋疲力尽,于是只能请来这位年少遍颇负盛名的姜嗣明姜太医,隔着帷幔纱帐,那太医诊脉时一直皱眉。
银翠耐不住道:“姜太医,公主如何了?”
姜嗣明思考一阵后道:“公主脉象颇为反常,似乎滑利如珠,又似凝涩有滞,下官从未见过这种脉象,敢问公主近日可有什么其他异症?”
银翠偏头皱起眉头,心急如焚,仔细回忆后道:“公主自小体弱,只是近日精神头不大好,原以为是久病如此,加之太过劳累,可细细想来,殿下比往常更加疲劳嗜睡,一日可睡上六七个时辰,且这两日明显更甚,进来咳嗽吐血也是常有的,丝帕上有时赤血刺目,有时紫暗成块。”
上次去宁府,就是因为沈荜午后睡过了头才推迟了时辰,再加上这些时日沈荜总是久睡不易醒,银翠见她宵衣旰食,若无要事也舍不得叫她,只当是太累了。
“这便有些棘手......”姜嗣明收回把脉的手道,“下官先开几副培元固本的方子,令公主将养着,万不可乱用猛虎之药,恕微臣回去钻研几日再来确认一番。”
银翠听他这样说,心里更绷得紧,太医署并非等闲之辈可以进的,姜太医乃医工世家,师承濒湖一脉,连姜太医这般医术高超的圣手都这样说了,如何不叫人焦心。
趁着沈荜还未醒来,银翠轻声央求道:“姜太医,可否给个大概......”
姜嗣明收好药箱,明白她是想问什么,俯身摊手示意她出去说。
走到宫殿门口,他看了看内殿尚无动静,终于吐露了自己的猜测,小声道:“公主怕是,被人下了毒。”
下毒?什么毒?这么多日全是银翠在身边伺候沈荜,宫里一直注重膳食查验,应当不会轻易被人用毒,这毒从哪来?
况且沈荜身体本就不好,如何还禁得住这一番毒害折腾,会是谁想要害她?
银翠瞳孔一缩,抬起掌心捂住嘴掩住惊恐和失措,眼眶瞬间挤满了泪花。
“怪我,都怪我,为什么不将公主将的异常之处留个心眼,我、我只当是痼疾难愈,才害得公主如此,我有罪。”银翠自责难当,倏忽抓住姜太医的衣袖激动问:“这毒厉害吗?姜太医可还有法子挽救?姜太医,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公主。”
姜嗣明托起银翠道:“我自当竭心尽力,带我去向徐太医请教一番。”
“有劳了。”
银翠湿润的眼眶闪烁着真诚的托付,又将姜嗣明送出长宁宫,擦干了泪水不叫人看出异常。
此事非同小可,必须要瞒住不能走漏风声,否则前朝后宫以及沈荜的安危都不敢保证。
却不知,榻上之人早已睁开了双眼,一动不动地听见那后半段话落入耳畔。
其实她并没听到姜嗣明说了什么,但她早已经知道自己身体有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