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再造鸳鸯劫(2)
作品:《洗白绝代黑月光》 周小怜如今内力恢复,不复先前半瓶子水凑合用的模样,脚步都快上许多。
一只右手软绵绵挂在袖子底下晃荡,痛是痛,但好像燕紫芳的血还在效用期?骨头短时间内养不好,便渐渐发麻,让小怜怎么也察觉不出那只右手的存在。
为了方便行动,小怜长裙底下本就穿了扎实的厚棉裤。她寻了一处台阶随便坐下,用左手把裙边拉到嘴里咬着,和左手两个方向发力,下裙被他扯成不匀的两片,这样也没了什么阻碍。
周小怜看着自己的右手,又从裙子上撕咬下来两条布条,单靠左手和嘴将它们捆在一起,挂在脖子上,简单在右手手臂上缠了几圈,把右手小臂吊在胸前。
如此一来,她行动又轻便上许多。只可惜右手这一断实在不是时候,但当下也没有更好更快,能逃出去的方法了。
小怜在眼下歇脚的院落里转了一圈,寻到一处杂物摞成小山高的地方,周小怜先是抬脚踩踩实,再是一手撑在上面,借力飞身,一鼓作气上了院墙。
方才跑出来跑得急,周小怜这会儿站在高处,心定下来慢慢看,才隐隐约约觉得此地的布局有些熟悉。
就像一对卯榫一样,小怜曾在温柔乡二楼露台上见过的景色,慢慢与她眼前重叠。
彼时看到的地方,也不是别处。
正是芜兰坊。
此地与芜兰坊的规模不可同语,但令周小怜毛骨悚然的是,复现在她眼前的这一部分,她恰巧很熟悉。
她前几日来过这里,或者说,地上的这里。
周小怜呼吸急促了几分,她环视附近一圈,找到了最令她眼熟的一处屋顶。两地相距不远,她几息之间,便已飘飘然落在方才定睛望见的那一处老房房顶上,只不过,这里的脊兽与她从前看到过的那只孤零零的不同。
她翻身稳稳落地,这一次,是周小怜从里拉开了大门。站在台阶上,看到牌匾上那两个大字的时候,周小怜身形一滞。
“辛宅”二字,她首次见到。
上一次看到的这座宅邸,纵使有人多年居住在里面,其也随着岁月和时局变得破败不堪,荒草丛生。可如今眼前的宅邸,却光洁如新,整洁干净,只是……没有什么活人居住的气息。
这里,是一片建在地下洞穴中的芜兰坊,暗不见天日,更像是一处牢笼,又或者是,死人的陵寝。
周小怜见到此情此景,不由感到一阵恶寒。
她几乎是下意识冲进这座辛宅中——既然是芜兰坊,既然在这里造出来的是从前风光无限的辛宅,那里面说不定会有什么上面没有的线索。
周小怜没有多想,也没有细细检查一番周围到底都有什么东西,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埋伏。她莽撞地一把推开宅邸主院的大门,扑面而来的,是沙尘。
和一把剑。
“去死吧!妖女!”
剑锋直点在周小怜的鼻尖前,可就像先前周小怜总是差一点点推开门一样,这一剑,也是差一点点刺到她。
周小怜面色不改,心中却骇浪滔天——她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形,闯进去的时候也疏于防备。
要不是这人的距离差一点点,她真的会直接死在剑下。
周小怜声音发颤,背后好不容易止住了因疼痛而冒出地冷汗,现在被这一出吓得又湿了衣裳:“你是谁?”
身在暗影中的人声音沙哑,就像含着沙子石子说话一样。不过他说起话来中气十足,看来虽然被关在地下,但应该是没受过什么非人的折磨。
那人冷笑一声,不屑道:“你在装什么?焦青帝,年纪大了,你疯劲也越来越大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被你关在这里这么多年都还没疯——”
“我不是焦青帝,”周小怜左手拍开这人的剑,语气比他浮上不知道多少,脱力喃喃道,“我是洗雪山庄的周小怜。”
周小怜此言一出,此地突然有了死一样的寂静。
里面的人不说话了,周小怜也不说话。
他似乎很难相信这里怎么凭空多出来一个能随意走动的外来女孩,周小怜更是惊讶于这里居然还关着一个人。
周小怜扭头看看附近,好在旁边就有一盏灯。
她左手握着烛台,再一次站到主屋门前:“你看,我不是焦……”
“焦青帝,你怎么突然年轻了那么多?”屋中人的声音随着小怜的脸清晰地出现在烛光所及之处,变得困惑了起来。
“我不是焦青帝,我是周小怜。”
“不,你就是焦青帝。”对方虽然一口咬死,但他的剑晃了几下,彻底叮啷一声,砸在地上。
“你这张脸,你不是焦青帝,你还会是谁……”他恍惚道。
“洗雪山庄周珊瑚之女,周小怜……我的父亲是辛慎。”
周小怜斟酌再三,总不能让对话就原地打转。想着这里是毕竟是辛宅,关在此地的人说不定与辛家有什么关系……她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道出了辛慎的名字。
然而,听到那个名字,屋子里的人竟一下子挣扎的更厉害起来!
“辛慎?辛慎的女儿……不!你不是!他也不是辛慎!”
“我才是真正的辛慎——我才是真正的辛慎!”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我要杀了那个贱种,我要杀了他!”
那个人——那个男人嘴里颠三倒四的,一会骂着焦青帝,一会骂着辛慎。
可他的疯语里,无一不是诉说着,他才是真正的辛慎。
小怜闻言,在原地愣了一下。
旋即,她不假思索地一脚踢开了地上的剑,举着灯烛,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烛火可以照出的范围里,映着两张脸。
那张脸被擦拭的干干净净,只是因为一直在挣扎,他额前没怎么打理过的头发像泡发的海菜一样,遮住了大半张脸。
小怜把烛台放在靠近他们一侧的书架上,这才腾出左手去拨开他的额发。
他眼角有些细纹,看得出是个三四十岁的男人。
眼睛和嘴唇与小怜有三四分像,若是并肩而立,说不定有陌生的人会说他们两人有些亲缘关系。
周小怜一把捏住他的下巴,男人像条野狗一样朝她呲牙,甚至试图去咬她的拇指。
周小怜见状,只是抡圆胳膊,毫不客气地扇了他一巴掌。
男人的脸颊飞快红肿起来,这一记不留余力,将他耳朵里都扇的嗡嗡作响。
她知道这男人身上一定藏着什么秘密,既然如此,当务之急是让他冷静下来。
周小怜眼睑半垂,继续重复着自证的话,朝他静静道:“我不是焦青帝。”
“我呸……”男人顽强抵抗。
“啪!”
周小怜对他也不怀柔。她只是坚持着说自己不是焦青帝,每说一遍,就扇这个男人一巴掌。
左右开弓,一连数十下,地宫里响彻着清脆的扇打声。
男人身上戴着的枷锁比周小怜刚才身上的要多得多。
他每每被周小怜打一次,就躁动不安地挣扎起来,那沉甸甸的铁链被他甩得虎虎生风。
直至他嘴角都开始渗血,周小怜左手掌心有一点湿漉漉的感觉,她才停下来,最后重复了一次:“我不是焦青帝。”
“操!哪里来的疯婆娘……”男人咒骂一声,姑且称之为辛慎。
他被打了这一连串仍然语气顽强,然而面对小怜,他再也没有管她叫焦青帝。
甚至就连眼神也清澈了不少,没了最开始的疯劲:“你说你不是焦青帝,那你倒是说你叫什么啊!打个没完了!你这疯子——”
周小怜的左手都打得发麻了,她右手受伤,就连干这样纯折磨,对方不能还手的趣事都只有一只手能发力,周小怜心中有些许惋惜。
不过面对辛慎,她还是继续镇定道:“小怜,周小怜。”
“那你早说不就好了?嘶,外面现在都是你这样的疯丫头?韦郡都变成什么样子了……喂,你那个,你爹的事情,和我讲讲?”
周小怜对他这副又翻身做主的态度有些不满,她拾起刚刚被自己一脚踢开的剑,以牙还牙,用剑身拍了拍他的脸:“你现在被锁着当阶下囚,怎么都应该是我问你吧?”
“那你知道这是哪儿吗?你知道这是谁建的吗?”辛慎对周小怜的威胁颇为不屑,他哼哼一声:“小丫头片子,还想拿住你……”
“你再说下去,就不是扇你那么简单了。”周小怜毫不理睬他的拿腔作势,剑刃压在辛慎的脖子上,“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辛慎一挑长眉,冷笑道:“嘁,你杀过人吗?就这么一把剑放我脖子上——哎、哎呦,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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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怜绝不跟这个来历不明的辛家少爷废话,剑上力气重了些。
照理来说只会留下一道刺痛的红痕。辛慎却格外细皮嫩肉,他脖子上霎时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血痕:“你真杀人啊!”
“对,我出身洗雪山庄,心狠手辣,”周小怜也朝他扯扯嘴角呲牙,“你和杭红真什么关系?”
“……还能有什么关系?”辛慎被周小怜这么一吓,也是学乖了一些。
他一屁股坐到地上,懒得再和突然闯入此地,行为不太正常的小怜继续吵闹,绷紧的脊背也放松了下来。
可听到杭红真这个名字,他还是忍不住磨牙:“他顺着焦青帝那个老女人的意思用我身份……哦,你知道这个名字。嗯……这张脸,也是。”
“你是他的女儿?”
周小怜没搭理他,继续问:“你是谁?”
“辛家的少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辛慎老老实实的答。
“焦青帝与你是什么关系?”
辛慎沉默了一下,缓缓才道:“关于这个问题,我还必须得先知道,你和焦青帝是什么关系。”
“仇人,”小怜斟酌了一下,“我姐姐杀了她女儿,她要杀我全家。就是这样的血海深仇。”
“你是被她抓进来关在这里的?前几天也有个小子被打的奄奄一息抓紧来了……嘿,就在隔壁,那原来是个老虔婆的屋子。”
辛慎听到小怜这么说,伸舌舔了舔自己沾血的牙齿:“你杀了她一个女儿,可你却是她儿子的孩子……好笑,真是好笑。按辈分来说,你该管那个焦秦剑叫什么?姑姑?”
周小怜虽然早对自己与焦青帝过于相似的容貌有所猜忌,但真听到辛慎那么说,她还是无法相信——自己居然真的与焦青帝有血缘关系。
那头,辛慎看着小怜睁圆的那一双眼睛,畅快地笑了起来:“你今年多大?十六?十七?看来杭红真什么也不告诉你。”
“他逃到哪里去了?洗雪山庄,周,周——真是好耳熟的名字啊。”
“啊,你母亲叫什么?”
这个问题,在两人一开始的时候,小怜就已经说过了。
辛慎记不住小怜的名字,也没记住她说过:“洗雪山庄,周珊瑚之女。”
“周珊瑚。”
“我的母亲……是洗雪山庄庄主,周珊瑚。”
周小怜道。
“……珊瑚,珊瑚。”
清醒的辛慎,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忍不住念了几声。
他靠着这两个字音,他从自己早已因为监禁而变得模糊不堪的过往记忆中,扒出了一小块,关于某一年春天的回忆。
韦郡城郊,黄花漫天。
白马上的少女涉过江水,踏着绵绵芳草而来。她一头乌发高高束起,脸庞边上一根发丝也没有。
少女看上去很是严正清冽,甚至面相有些古板,这是一种相当玄妙的感觉。
辛慎远远看到她一眼,下意识便决定对她敬而远之。他喜好温柔小意,事事皆会顺着他的少女;并不爱这类英姿飒爽的女子。他对她,仅仅怀有一种欣赏的感觉,他喜欢她脸上那对灵动的眉眼。
像飘忽不定的云彩。
辛慎看着周珊瑚,丝毫未在意到自己惹了这附近的地头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把银剑,已为辛慎与身边的奴仆斩下了恶匪的头颅。
周珊瑚半边脸上溅了血,她平静的过了头,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到坐在地上,惶恐不安的辛慎。
她来到韦郡时已经花光了盘缠,恶匪一个人头,官府奖赏五十两。
路边狼狈不堪的辛慎在她眼中,价值还不如一颗恶人的人头。
周珊瑚策马离开。
这是一个不太美丽的相遇。
辛慎是个浪荡子,爱风花雪月,烟花红粉。他怕疼,作为辛家单传的少爷,辛慎是金银细软堆出来的玉人,磕不得碰不得。
辛慎也知道自己是上不了台面的货色,于是对周珊瑚这类危险的江湖人物,向来也是敬而远之的。
他被这么一吓,回府之后烧了三日的高烧,梦里全是周珊瑚的那一剑。
辛慎觉得可怕的,不是因为周珊瑚在他跟前杀了人。
而是……
他的心,从那一刻开始,就为那个冷冰冰杀人的少女,狂跳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