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相对，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住。


    过了好一会儿，谢时屿才挪开视线。


    “睡得如何。”他问。


    包间内很安静，五颜六色的灯球也被关了只留下灯带隐隐照亮房间。刚醒来就听到他的声音，怎么说呢，陆昭晞确实心安不少，她坐起来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还行。”


    谢时屿目光从她额间冷汗上划过，侧头问她：“做噩梦了？”


    “……嗯。”


    其实也不算噩梦，不过是些前世的事罢了。


    “梦都是跟现实相反的，别在意。”他抿紧唇安慰她道。


    陆昭晞点点头，重新靠回沙发。


    可惜她梦到的都是真实发生过的，虽然是前世，但依然让她心有余悸。


    看向谢时屿，陆昭晞恍惚间觉得，这一世每次陷入梦魇醒来后，都能看见他的身影，上次进医院那次，还有这次也是。


    总觉得冥冥之中尘埃已定。


    这么想完，陆昭晞精神头又恢复过来，从包里拿出手机，一看已经超过原先预定的三小时，连忙收拾东西。


    “你怎么不叫我啊。”


    “看你睡得太香，舍不得叫醒你。”


    陆昭晞瞪了他一眼，“快退了包间，我们改天换家KTV再练。”


    嗯，今天练歌计划只搞懂一个气息，至于剩下的……反正国庆假期有7天，来日方长。


    ——个鬼


    时间太晚了，虽然陆昭晞强烈拒绝，但谢时屿还是坚持送她回家，此时出租车后排上，陆昭晞紧挨车门而坐，中间和谢时屿隔了个空位。


    脱离KTV那个昏暗的环境，陆昭晞一想起在那发生的事就脸红尴尬，为了不让谢时屿注意到，根本不敢看他。


    许是夜晚开车过于单调无聊，出租车师傅调了下电台，幽怨的歌声从音响中流出。


    “往事不要再提~”


    “人生已多风雨~”


    “纵然记忆抹不去爱与恨都还在心里~”


    这首歌过于贴合陆昭晞当下的心情，以至于她差点没崩住。


    “你……”


    “你……”


    电台音乐中，二人同时开口，然后皆是一愣，谢时屿抿了抿唇道：“你先说。”


    “就是，你腹肌现在挺好的，坚持住不要练成厚肌了，我们亚洲人的审美还是薄肌的。”陆昭晞紧张地抓住衣服下摆。


    驾驶位猝不及防听到这句话的司机师傅：“咳。”


    没想到她想说的是这句话，谢时屿歪头：“就这？”


    不然呢？陆昭晞咬住下唇，“你不懂，总之现在这样挺好的，你不用在意。”


    谢时屿听完忽地一笑，他总算懂了为什么她会突然说起腹肌，原来是之前在KTV那句“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没有”，才让她现在特意说出来。


    “呵。”想通后，谢时屿把头靠在车窗边目不转睛盯着陆昭晞看。


    陆昭晞被看得怪不自在的，就在她想接着解释时，包里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从包里掏出手机只看了一眼，陆昭晞眉头立马皱起，手指悬在屏幕上迟迟不肯点下。


    谁的电话让她这么如临大敌？谢时屿注意到她迟疑的表情，开口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陆昭晞下意识回答，而后反应过来自己否定得太快了。


    果不其然，谢时屿见她迟迟不接电话，已经准备凑过来了。


    陆昭晞咬紧牙，眼一闭按下接听键。


    “这么晚了还打电话给你，实在不好意思陆同学。”


    听筒里传来意料之中的声音，早在看到号码的时候陆昭晞就觉得很眼熟，因为知道她号码的人少之又少，平时更是除了妈妈、苏晓和谢时屿没有其他人的联系方式，所以看到号码时她想了一会儿就想起来这个号码归属于谁——


    陈彦舟。


    电话那头还在继续说：“主要是上次的短信没收到陆同学回复，没办法我只好亲自打电话过来说一声，音乐剧的票我订好了，明天下午3点我们剧院门口见？”


    虽然师傅放了电台音乐，但依旧挡不住电话里的声音被谢时屿清晰听在耳里。


    余光瞥见谢时屿变得难看的表情，陆昭晞心头一跳，连忙捂住话筒对谢时屿摇摇头，然后才深吸一口气说：“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没空，而且我们不熟，以后请不要再打给我了。”


    说完，挂断拉黑一条龙，速度极快。


    说实话，陆昭晞实在没想到陈彦舟会如此执着约她出门，正是因为不确定他以后还会不会继续骚扰她，所以才决定接听这个电话，并且直接拒绝。


    这下他总该知道自己的态度了吧。陆昭晞心想，再迟钝的人被连拒两次怎么着都会知难而退，尤其在已经被拉黑的情况下。


    电话挂断，后排又恢复一片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谢时屿蓦地开口问道：“是那个学生会会长吗？”


    忽然听到他的问题，陆昭晞愣了一下：“嗯，是他。”


    谢时屿继续问：“他怎么会有你电话？”


    尽管他的语气很平静，但不知为何陆昭晞总觉得能在空气中闻到酸味：“不知道他从哪儿搞来我的手机号，不过我已经把他拉黑了，不信你看！”


    说完，她连忙打开号码拉黑界面伸到谢时屿面前。拉黑界面里，目前就一个号码。


    看完过后，谢时屿又装作一脸不在乎地侧过头：“拉黑就拉黑，不用给我看都行。”


    要真不给他看，陆昭晞估计他会更生气。


    咦？那这不就表明他在乎她吗？天大的好事啊！


    陆昭晞默默庆祝自己距离谢时屿又近一步，同时将他刚才那副傲娇的嘴脸偷偷记在心里，毕竟这可是谢时屿难得一见的模样。


    重新靠回坐垫上，陆昭晞刚想把手机放回去，就见屏幕上又弹出条短信。


    【陆同学怎么把我拉黑了？没关系，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就不打扰你了。】


    短信里的语气差点让陆昭晞以为陈彦舟能突破黑名单限制了，但仔细一看，发现是个新号码发来的。


    默默翻了个白眼，陆昭晞把陈彦舟新号码拉黑。


    这人真是没完没了了，被拉黑了还能换个号码重新发，最后陆昭晞干脆设置了拒收一切陌生号码短信和电话。


    设置完，愤愤地把手机收回包里。


    *


    不过半小时，这趟双人乘车之旅就结束了。


    师傅把车停在路口，回头朝后排说：“德俭路到了。”


    一路无话昏昏欲睡的陆昭晞闻言立刻惊醒，接着拿出钱包问：“师傅多少钱？”


    正要掏钱，旁边伸出只手拦住她的动作，“不用，待会儿师傅还要送我回家，到时候我一起给，你先回去吧。”


    从上次就能看出她只会让他送到路口，所以这次也是一样，谢时屿知道她不会想自己送她到家。


    眼看时间不早，陆昭晞没在这件事上和谢时屿过多纠缠，大不了下次请回去嘛。


    “行，那我先走了，路上注意安全，到家后给我发消息。”陆昭晞边下车边说道。


    “知道了同桌大人。”


    “你！”


    在苏晓和林晓面前说这个称呼就算了，怎么在陌生人面前也这样叫她，真的很羞耻好吗？陆昭晞红着脸瞪向谢时屿，然后转身向单元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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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谢时屿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趴在车窗上对不远处的背影挥手：“晚安，同桌大人。”


    听到这句话，陆昭晞停下脚步，依旧背对他，几秒后才低声回道：“晚……晚安。”


    “师傅，走吧。”


    “好嘞！”


    出租车缓缓驶离，陆昭晞站在路灯下，倏地转身看向出租车尾灯，呆呆地目送车消失在视野里之后，突然捂住心口蹲下，书包滑落到肩头。


    “啊啊啊啊啊，亲口听他说晚安更要命了！”陆昭晞压抑不住噗通乱跳的心，头埋在胳膊里尽情发疯，“完了完了，我怎么没把刚才那声录下来！！”


    接着就是无穷无尽的后悔，后悔为什么没把那道声音录下来，不然就可以每天睡前拿出来催眠了。


    “唉。”陆昭晞叹口气，站起身回家。


    不过她嘴上说着后悔，实际脸上满是傻乎乎的笑意，就差变个星星眼出来了。


    怀揣着一颗少女心回到家，就连换衣服时都在哼歌，直到她准备去卫生间洗漱，和刚推门而入的妈妈四目相对。


    “妈妈，你……”


    “咳，还没睡？”陆琼眼神飘忽地换拖鞋。


    这一幕落在陆昭晞眼里，她抱胸思索片刻，脑中闪过上次偷听妈妈阳台打电话，好像有提到过周末约妈妈出去玩，嗯，那现在国庆假期妈妈回来得晚也说得过去。


    下一秒，陆昭晞眯起眼睛打趣道：“妈妈，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啊。”


    陆琼换好鞋走过来弹了下女儿额头，“什么好事我不知道啊，你来说说，补课怎么样？可别浪费我钱啊。”


    陆昭晞单手比OK：“完全没问题。”


    “你身体呢？药准时吃没吃？”


    “吃了吃了，放心吧！”


    陆琼松口气：“那就行，最近我回来可能会有点晚，剩饭都在冰箱里，晚饭自己热了吃，不想吃的话存钱罐里也有钱，自己取了去买吃的。”


    “收到，保证完成任务！”对于妈妈为什么晚归这件事陆昭晞心知肚明，现在就看她想什么时候挑破了。


    不过不急，交往总要慢慢来嘛。


    陆昭晞偷笑着溜去卫生间洗漱，心中止不住的想：妈妈的春天要到了，我的什么时候来呢。


    *


    洗漱完躺床上简直就是人生一件美事。


    配苏晓逛街完还没感受到，这会儿松懈下来才惊觉今天走了好多路，难怪小腿酸酸的。


    充实的一天下来，陆昭晞明天都不想出门了。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起，苏晓的头像弹出。


    【到家没？】


    陆昭晞拿着手机坐起来，慢吞吞回复：【刚到，你呢？】


    【哼，我就料到你刚回家，我早躺下了！】


    【快快快，别说那么多了，和谢时屿的KTV约会感想如何？！！】


    看到最后一句陆昭晞就知道苏晓按捺不住她的八卦之心了。


    至于感想……


    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KTV里，谢时屿教她气息时按向腹肌的手，还有喝她剩下的水时上下翻滚的喉结。


    ——回想起这些陆昭晞猛地倒在床上，手下意识敲下：【多谢款待。】


    发过去后苏晓秒回：【？？？】


    一连串问号算是拉回陆昭晞神智，但消息撤不回，她只能发一个表情包过去，让苏晓自行体会。


    这种事自己回味就好了，没必要跟苏晓说，再说了，万一她大喇叭又跟林晓透露怎么办？


    陆昭晞关灯放下手机，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困意逐渐漫了上来。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她上扬的嘴角上，今晚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