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整个手术持续了将近三个时辰，放在现代，六个小时的开腹手术，不说麻醉和呼吸机，就说输血的血袋，那也是要提前备上以备不时之需的。


    不过谁让这是一本没有逻辑的盗文，章家有一套独家的止血针法，是以整个过程中，晓夏的失血量，比所有人预计的要少。


    章璟打完最后一个结，霍枫拿着剪刀剪断，“嗒”的一声，晓夏终于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手术台上的人呼吸平稳，屋内剩下的几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抑制不住的狂喜。


    成了！


    章致毅缓缓舒出一口气，将裹在手上的布条拆掉，伸手拍了拍还没回过神的儿子，朝屋内的人道：“辛苦了。”


    霍枫瞧着手中的剪刀心中一片汹涌，王素心中也震动不已。


    章致毅从里面出来，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点了点头。


    医药一道，要变天了。


    这个认识，不只是屋内人心中的想法，更是屋外候着的一众太医心中的想法。


    傅淮晏听到开门的声音就睁开了眼，看到章院首点头之后，一直顶在心口的异样消散了些，侧头对林启吩咐。


    “把按照要求备好的被衾和大氅送进去。”说罢又补充道：“窗边燃银丝炭。”


    林启回神赶忙应了一声，脚步一转出了院子。


    章承端从板凳上起身，“脉象如何？”


    章致毅听见老父亲的声音，赶忙上前仔细将脉象赘述一遍，章承端抚了抚胡子，“今晚至关重要，你在这儿候着，璟儿、霍枫和王素在里面守着，我去迎你祖父，若有异样，即刻着人禀报。”


    章致毅神情肃穆地点了点头。


    章承端转身对傅淮晏行了一礼，傅淮晏颔首，“有劳章老爷子。”


    一众御医自然也听到了章承端说的话，心中更是惊异，章家老太爷九十高龄，已经不再看诊，往日住在京郊连院子都不出，没想到竟能将人直接请来，而且听这意思，人已经在来王府的路上了。


    真是稀世罕见。


    章致毅被一众同僚围着讲述手术过程，屋内三人将所有用过的东西送到门口，换了干净的进去。


    傅淮晏坐在原地没有动，看着一盆盆染着猩红血水的布巾被下人抬走，脸色重新沉了下来。


    院子里的人感觉到森冷的气氛，脸上好奇欣喜的神情顿时收敛，不敢再问。


    秦芹和郑海依旧跪在正院，听到林启派人来说手术成功之后，重重松了一口气。


    只是转息之间，那口气又重新堵在了胸口，手术成功了，但不意味着人能活下来，悬在两人头顶的刀并没有移开。


    *


    屋内，章璟三人将所有脏污的东西全部换完，又在屏风后面换了干净的衣裳，这才进到手术的小区域里。


    台子上的人面色和双唇白的骇人，章璟伸手探脉，眉心不自觉拧了拧。


    霍枫见状眸色复杂，“如何？”


    手术过程中王素时不时就像三人转述脉象，对这姑娘的脉，他是十分了解的。


    “身体底子不好，此前倒是被精心将养过几日，但还没见成效就经此大祸，这么一折腾，就是保下命也是伤了根本的。”


    章璟收回手术探脉的手，“恐寿命有损。”


    手术前，霍枫也是亲自探过脉的，闻言皱了皱眉上前重新把脉，半晌后又换了一只手，得到与章璟相同的结论后，收回了手，眉心紧紧蹙起。


    王素倒是乐观，“能保下命已经是天大的福分，况且她年纪尚小，此后好好将养，也不会太差。”


    能让当朝皇太孙如此大费周章也要救的人，只要活下来，剩下的日子就勤等着享福了，至于寿数，本就是说不准的东西。


    章璟和霍枫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霍枫想了想倒是也松了口气，就是章璟的眉心依旧拧着。


    北地的事还没有眉目，但这京城，恐怕要变天了。


    *


    正屋，傅淮晏正听着幻羽的禀报，林启推门而入声音有些急切，“那丫头，起热了。”


    傅淮晏写字的手一窒，“府里没备冰块，带人去宫里取。”


    林启应了一声，赶忙转身出去了。


    幻羽看着折子上洇开的那团墨迹，斟酌着道：“陆瑞被郑海砍了手，陆榆成赶去皇城司狱被轰了出来，已经连夜赶去了宫里。”


    傅淮晏将手中的笔一扔。


    幻羽思量着还是接着道：“皇上那里……”


    “不必管。”傅淮晏道：“你去找陆原州，就说她娘的和离书，本王允了。”


    幻羽一愣，应了一声转身从窗子出去了。


    陆榆成宠妾灭妻，在京中不是什么秘密。


    陆榆成的妻子张菱素出自端阳侯府张家的旁支，硬要论起来，这门婚事当年陆榆成是高攀了。


    不过二人琴瑟和鸣，婚后一年诞下一子，家宅和睦，一时间倒也是一段京城佳话。


    可谁知这陆榆成早就养了外室。


    当时张菱素不知道丈夫早就养的外室，只一心想着自己要照顾孩子恐怠慢了陆榆成，遂听了婆母的意思同意抬一门妾室入府，还被哄着拿出自己的嫁妆给外室当娉礼。


    要不是妾室行事实在张狂，直接骂道她门上，张菱素都不知道陆榆成外面一直养着人，之所以上门求娶她也是有所图。


    妾室与陆榆成是青梅竹马，还为陆榆成落过一胎，丈夫婆母都护着对方，张菱素吃了不少苦头。


    一开始张菱素还能仗着娘家的势稍微硬气一些，可随着端阳侯府日渐没落，她在陆家的日子就愈发艰难。


    再加上陆榆成此人又确实有些本事，爬上户部侍郎之位不说，眼瞧着还要再往上升一升。


    陆榆成如今的地位，张家就算心中有气，却也不会因为她一个旁支和户部侍郎撕破脸，张菱素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连她的儿子，陆家嫡子陆原州，想要读书都只能以借住在端阳侯府的名义才能安心课业。


    张菱素一直想要带着儿子和离却只能忍气吞声，如今得了王爷这句话……


    陆家这回，完了。


    *


    章家马车里，章承端事无巨细的把手术的事阐述了一遍，章老爷子指尖摸索着拐杖，幽幽道：“那丫头多大？”


    章承端立马看出自己亲爹的心思，但他还是没忍住泼了冷水，“陆家那小子断了一手被关进皇城司狱，至今生死未明。”


    章老太爷睨了儿子一眼，没好气地重重杵了杵拐杖，却还是掩饰不住眼底的激动，暗自琢磨着怎么把人拐去章家。


    章承端摇了摇头，“手术持续三个时辰，皇太孙在院中守了三个时辰，恐怕只要她活着，这王府，她这辈子都出不了了。”


    章老太爷眼中闪过一丝失落，车厢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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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了下来。


    章承端抬起茶盏轻啜一口，耳边传来章老太爷意味不明地嘟囔声。


    “嫁不进章家，认个义女总是可以的。”


    章承端险些将茶水喷出来，“您在说什么？！”


    且不说皇太孙会不会同意，就说那姑娘自己也不一定愿意。


    心中有了主意，章老太爷气定神闲地阖上双目，“傅家都是痴情种，皇上和太子可都不曾有过妾室，他要是想把人留在身边，那丫头丫鬟的身份易遭人诟病，章家义女的身份就好多了。”


    章承端看着头发雪白的老父亲，伸手抚着自己花白的胡子，暗道真是越老越幼稚了。


    “以他的行事作风，他要是真有意，谁也不敢多说半句。”所以这个主意不可行，还是换一个吧。


    章老太爷哼了一声，“你声音刺耳得很，我不想跟你说，见了致毅我亲自跟他说。”


    章承端失笑着摇了摇头，“我倒是也想和她攀上关系，可成不成也得那丫头点头不是，您跟我生什么气。”


    他其实也存着和他爹一样的心思，但他和那丫头交谈过，对方是个十分有主见的，这是事儿章家一家可做不了主。


    ……


    章承端和章老太爷到的时候，宫中的冰块也刚送到，林启招呼着人往院子里搬。


    章承端踏进院子就看见一众太医和树下的傅淮晏，默默朝老父亲使了个眼色。


    章老太爷见状眯了眯眼睛。


    幻羽走后，傅淮晏就到了院子里，高热的事情，手术之前她说过，也说了如何用酒精和冰块进行物理降温。


    但他心中依旧不放心。


    冰块被凿开，仔细取了中心最干净的部分往门口送。


    章老太爷年事已高，却还是坚持要换了衣裳进屋亲自把脉。


    傅淮晏亲自道了谢，章老太爷呵呵笑着应得心安理得。


    章承端没眼看地撇开了脸，章致毅见状心中有了成算。


    屋内的章璟听说太爷爷亲自来了，眉心微微松了些，转瞬又皱得死紧。


    果然太爷爷进来的第一句话，就让他心中咯噔一下。


    “这丫头我瞧着合眼缘，让你爹认了给你做妹妹。”


    王素和霍枫对视一眼，而后视线直直看向章璟，有些摸不着门道。


    章璟皱着眉，嘟囔道：“老了老了，越发霸道了。”


    “那让你祖父认了做你姑姑！”章老太爷胡子一吹，有些不满。


    章璟脸色一僵，视线撇开了些，暗道怎么年纪越大越不着调。


    章璟在章老太爷身边养过一段时间，他一撅屁股章老太爷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瞧他那样心中越发来气。


    “这么个愿望还得求这个求那个的！磨磨唧唧，哼，我认她做干女儿，以后他就是你的姑太奶奶！”


    王素、霍枫这会儿也回过劲儿来了，心中啧啧道章家真是鸡贼，上赶着和人家扯上关系。


    【嚯！超级加辈！】


    醒了！自听到发热开始就下意识紧握的手心猛的一松，傅淮晏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醒了就好。


    【这种好事不得赶紧同意啊！未来太医院院首的姑太奶奶，嘿嘿嘿，嘿嘿。】


    傅淮晏唇边几不可查地划过一抹笑意，只是下一瞬，那抹笑就僵在了脸上。


    【嗯？】


    【奇怪，我怎么睁不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