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世界在旋转，上下是颠倒的，左右同样也是颠倒的。


    即便是身体不动，他也感觉所有的事物都在移动着，天旋地转是真的难受。


    “呕！”


    安德尔吐了出来。


    他吐的全都是血与内脏碎片，他的脚下已经全部被血水淹没了。


    那惨白的大地上面，因为这鲜血而染上了一抹诡异。


    大地在蠕动着，仿佛在吸收着安德尔的鲜血，它露出了大片的褶皱，那惨白的肌肤就像是蠕虫一般。


    那惨白大地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就像是虫子的鸣叫一般。


    在吐完了之后，安德尔感觉自己好多了。


    恶神依旧没有出现，祂的声音无处不在，在这个世界上，在安德尔的耳边不断回荡着。


    祂劝说道：“安德尔，就这样放弃吧，你是打不赢我的。你甚至就连我的眷族也打不赢，更别提打赢我了。”


    “你的坚持，只不过是不甘心罢了，因为自己的意志被扭曲，所以想向我复仇。可是，你知道吗，有多少的人的意志同样被扭曲了。”


    “他们被束缚在规则之下，只能按照规则行事，看起来就像是别人画了一个圈子，而那个圈子就是那些墨守成规的人的一生。”


    “那些墨守成规的人，一辈子都在那个小小的圈子里面生活着，丝毫不敢逾越分毫，看起来可怜极了。比起他们，你的痛苦，你的执着就有些微不足道了。”


    安德尔没有回答，而是顽强地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打不过又怎样？


    难道就这样放弃了吗？


    难道在知道祂与自己的实力差距犹如天堑一般，自己就会松了口气吗？


    完全不会！


    安德尔绝对不会放弃，在没有咽下这口气之前，他还是会战斗！


    就算是鲁莽也好，就算是死皮赖脸也罢，只要自己心中那口郁气没出，他就绝对不会妥协！


    一旦妥协了，不光是认输了，还让自己的内心也因此蒙尘！


    输赢已经无所谓了，反正安德尔看得不是很重。


    但是，他心中的那口郁气还没出呢！


    狠狠地给恶神来一拳！不管自己和祂的实力差距究竟有多大！


    至少也要在祂的脸上狠狠来上一拳！


    只有这样，安德尔才会善罢甘休啊！


    他人能接受难道自己就能接受了吗？


    这怎么可能！


    难道看到了他人的痛苦之后，看到他们的惨痛遭遇后，自己的痛苦就会减轻了吗？自己就能认为这是常态吗？甚至还产生庆幸，认为这是必要的？


    这怎么能接受啊！


    安德尔绝对不会妥协！


    如果自己的尊严被践踏了，那么他就要狠狠地反击回去！


    恶神操控人心，扭曲他人的意识，甚至还敢对安德尔使用这样的小把戏，安德尔又怎么能甘心呢！


    他要坚持不断地抗争着，直到夺回他的尊严！


    遇到他人的侮辱，就狠狠地反击回去！


    黑夜下，无光，安德尔那单薄的身体勉强支撑着，周围那深邃的、诡谲的黑暗在吞噬着一切光亮。


    当黑暗成为了主旋律，那抹光亮也就成了罪恶，黑暗们蜂拥而至，企图吞噬掉火光，吞噬掉那单薄的安德尔。


    安德尔想着。


    或许他会妥协，但那是在他胸口中的那口郁气消散的时候！


    直到那之前，安德尔就会一直战斗！


    安德尔双手握住火剑，甚至是握出了血，虎口都握得生疼。


    他那闪耀着火焰的眼睛，也因为他的信念而更加剧烈地燃烧着，甚至是像一轮太阳熊熊燃烧着。


    轰！


    冲天的火柱直插云霄，那庞大的火焰甚至是让周围的空气都染上了一层焦灼，让空间都微微扭曲了。


    火焰在冲到天空的时候，甚至燃烧了那些云层，将那白色的云层全部都燃烧了。


    大气在沸腾！


    那黑夜之上的云层在不断地沸腾着，在不断冒着气泡。剧烈的气泡，就像是开水烧开了的水面一般。


    天地也因此出现了火红的颜色。


    那天空彻底变成了火烧云，最令人瞩目的，就是中央的冲天火柱，它似乎变成了火焰风暴的中心，在源源不断地制造着所谓的奇观。


    恶神在一旁凭空出现，祂用惊异的眼光看着安德尔，像是看到了某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祂惊叹道：“真是了不起，安德尔，没想到你的信念这么强大。”


    但，那仅仅也只是这样罢了。


    祂郑重地说道：“为了以表敬意，我就使用我的全力吧，小心点，即便你是国王的骑士，也是有可能永远无法复活的。”


    说完，恶神那原本陶瓷做的身体在迅速瓦解。


    咔嚓。


    陶瓷在不断地裂开，那裂开的纹路随时有可能将陶瓷崩裂，因为那伤痕实在是太大了。


    安德尔看着祂的转变，实在是无法理解。


    安德尔无法说出恶神的形体，因为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即便话都到嘴边了，还是无法脱口而出。


    因为，一切言论，对于恶神来说都是苍白无力的。


    祂似乎有形体，但似乎又没有。


    明明看到了，但是无法用言语形容，即便是想来形容一下，突然间大脑就像是短路了一般，无法联想到相关的词语。


    安德尔呆呆地望着恶神，一时间竟被脑海中源源不断涌出来的思考给冲断了。


    恶神轻轻从陶瓷里面脱离出来，祂的五官俱在，但就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安德尔不知道祂的肤色，似乎是黑色的，但又似乎是惨白的，又像是其他颜色。


    即便是用调色板来仔细比对，任何的画家也无法形容这种未知的颜色，即便多么有才能的艺术家，也无法描绘出这样的怪异。


    明明看到了，甚至是在思考了，但就是无法得出结论。


    祂拥有着四肢，但那四肢看上去又是如此的怪异。


    手是手，但似乎是足以承天。


    脚是脚，但似乎能够贯穿世界。


    恶神站立在地面，但感觉又是那么的奇怪。


    仿佛不是大地在支撑着祂，而是祂顶着整片天地！


    在祂的面前，上下似乎是颠倒的。


    安德尔明明不想看，那心中莫名的吸引力，在不断搅动着他的眼睛，硬生生将他的眼球拖拽到恶神的身上。


    明明自己在思考了，却仿佛什么都没有思考一般。


    明明自己一直在提醒要攻击恶神，要攻击恶神，但从外面来看，却是安德尔被恶神吸引了，浑身不动，甚至连大脑都失去了思考，连那些身体本能的反应都消失了。


    不单单是思考，自己的呼吸，身体的运转，甚至是心脏的跳动，全部都停止了。


    时间在这一瞬间已经失去了意义，一切存在在神明的面前都黯然失色。


    恶神伸出了那双漆黑的大手，那双大手仿若整片土地一般，安德尔置身其中就像是一只蚂蚁。


    恶神托举着整个大地，将安德尔置于手心。


    轰轰！


    安德尔的视角无限拔高。


    明明自己还站在大地上，自己的精神却在不断脱离，仿佛脱离了这个世界一般。


    哦。


    原来是我已经死了。


    当安德尔意识到自己死亡的时候，他的意识也陷入了永眠。


    他倒在地上，生气全无，眼神在不断涣散着，失去了原本的光泽。


    下一刻，安德尔汗如雨下，胸口就像是破旧的风箱一般，一拉一拉的带着大量的生气，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十分疼，就像是被勺子不断地搅拌着。


    “哈！哈！哈！”


    安德尔在剧烈喘气。


    他每喘一口，自己的脑子又变得一片空白了。


    是缺氧了。


    恶神诧异地看着安德尔，祂问道：“我明明已经杀死你了，为什么你还能活着呢？”


    安德尔只顾着喘气，甚至都没有意识到恶神的话。


    恶神歪了歪脑袋，十分不解。


    安德尔应该是死了才对，就算是国王的意志在他的身体里面流淌着，也还是改变不了他死去的事实。


    因为安德尔刚才意识到自己死了。


    在意识到的那一刻，即便是国王，都理应死了。


    这才是世界的规则才是。


    恶神十分不解。


    “那既然是这样的话，再试一次吧！”恶神不相信安德尔能够一直复活。


    “等等！你这个恶徒！”一声暴喝从远处传来。


    恶神转头望去，是士兵们！


    他们的前方有几个带队的，堂吉诃德，米兰卡，雅朵尔，萨米提拉。


    刚刚的那声暴喝，就是堂吉诃德喊出来的，他气势汹汹地朝着这边冲过来，那白银银的盔甲在月光的照耀下是格外的夺目。


    他们看起来威武极了，甚至是不惧怕恶神。


    恶神感到十分奇怪。


    明明自己都露出了真身，为什么他们没有反应呢？


    看看如今的安德尔就知道了，一旦凡人看到神明的真身，就是这样的反应，身体完全无法动弹，彻底放弃了思考，也放弃了身体的运转。


    就连心跳声和血液的流动都停止了。


    神明就是这么夸张。


    为什么他们看到恶神的时候，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还让恶神感到诧异的是，这里面还多出了一些人，一些不应该存在这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