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使徒”，如同一个开关。


    病床上，老人体内的能量彻底暴走。


    “咔嚓——咔嚓——”


    他干瘪的身体里传出骨骼错位重组的脆响，本该松弛的皮肤被一股力量撑得紧绷，散发出不正常的蜡质光泽。


    一道道诡异的金色纹路，从他的心脏位置蔓延开来，像烧红的铁水浇筑在皮肤之下，瞬间爬满了他的脖颈与脸颊。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彻底被一种狂暴的金色所取代。


    没有理智，没有情感，只有纯粹的，想要撕碎眼前一切的破坏欲。


    “吼——！”


    老人张开嘴，发出的已不是人声，而是一种夹杂着金属摩擦音的野兽咆哮。


    他一把扯掉身上所有的管线，枯瘦的手臂猛地一挥。


    旁边那台由特种合金打造的生命监控仪，在他手下，脆弱得像个饼干盒子，瞬间被拍成了一团废铁。


    苏晚晴脸色惨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眼前这个东西，已经不能称之为人。


    它身上散发出的能量波动，狂暴，混乱，却又强大得令人窒息。


    这股力量，甚至已经超过了她见过的任何一位武道宗师。


    “看到了吗？”


    姚博士对眼前这恐怖的一幕视若无睹，他张开双臂，脸上的神情近乎于一种宗教般的狂热。


    “这才是进化！”


    “这才是人类该有的姿态！摆脱这副脆弱的，会生老病死的，皮囊！”


    他看向林枫，眼神里是赤裸裸的炫耀与怜悯。


    “我们‘神谕会’，是神的使者，我们致力于帮助全人类完成这场伟大的迁跃。”


    “我们播撒‘神之种’，也就是你们口中的‘空间印记’，让它在宿主体内生根发芽，最终，与宿主的灵魂融为一体，化作全新的生命形态。”


    姚博士指了指那个狂暴的怪物，又指了指林枫。


    “你妹妹的身体里，也有一颗。可惜，她太弱了，承受不住‘神之种’的恩赐，只能被慢慢吸干生命力。”


    “而你，更有趣。你身体里的那块碎片，是‘神之种’的母体，是源头。你竟然能跟它共存，真是个奇迹。”


    他顿了顿，拿起桌上那瓶还剩一半的【固本液】，在指尖轻轻转动。


    “本来，我想慢慢研究你这瓶药水，破解出里面的秘密，找到一种更温和、更高效的催化方式。”


    “可惜，你太高调了，打乱了我的计划，我只能提前开始我的临床实验。”


    “不过结果还不错。你这东西里蕴含的纯粹生命力，是催化‘神之种’成熟的，最佳养料。”


    林枫安静地听着。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愤怒，没有震惊，只有一种冰冷到极点的，平静。


    他终于明白了。


    这群疯子，比“归一会”那群强盗，要可怕一万倍。


    归一会是掠夺。


    而这群人，是要用他们的理论，去“格式化”整个世界。


    “神？”


    林枫终于开口，他看着那个正在用爪子疯狂抓挠墙壁，刨下一块块水泥的“使徒”。


    “就凭这个不人不鬼的东西？”


    姚博士的笑容僵了一下。


    他以为会看到林枫的恐惧，或者震撼，但他只看到了，轻蔑。


    一种发自骨子里的，对他的“伟大理论”的，绝对轻蔑。


    “你懂什么？”姚博士的语气第一次出现了一丝不悦，“你只是个侥幸掌握了力量的野蛮人，根本不理解这背后的伟大意义！”


    “我不需要理解。”


    林枫活动了一下手腕。


    “我只知道，你拿我的东西，喂出了一头畜生。”


    “而且，你还用这套歪理，折磨过我的家人。”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降了下去。


    “所以，今天你走不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枫动了。


    他不是冲向姚博士，而是直接冲向了那个已经彻底异化的老人！


    “找死！”


    姚博士冷笑一声。


    那个“使徒”的力量有多恐怖，他最清楚。


    就算来一个武道盟的长老，也未必能正面抗衡，更何况林枫这个病秧子。


    “使徒”也察觉到了林枫的靠近，它发出一声咆哮，转身一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狠狠抓向林枫的胸口。


    那闪烁着金色光芒的指甲，比合金还要坚硬！


    苏晚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林枫的身影，却在半空中，以一种违背了物理常识的姿态，横向平移了半米。


    堪堪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他没有反击，而是欺身而上，一只手，直接按在了那个“使徒”的胸口。


    那个被金色纹路覆盖的，心脏的位置。


    “治病？”


    林枫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扭曲的脸，又偏头，看向一脸错愕的姚博士。


    “不。”


    “我不是在治病。”


    “我是在为你，驱魔！”


    轰——！


    一股庞大而精纯的能量，从林枫的掌心，轰然注入“使徒”体内！


    但那不是狂暴的破坏性能量。


    那是一股融合了翠绿与漆黑的，带着“生命共鸣”属性的，特殊的，空间之力。


    这股力量，没有去攻击“使徒”的身体。


    它像一张无形的，温柔的，却又带着不容抗拒意志的网。


    瞬间笼罩了老人体内，每一寸血肉，每一个细胞。


    然后，林枫闭上了眼睛。


    他的意识，在这张网的指引下，沉入了那片被金色风暴所占据的，混沌的精神世界。


    在风暴的最深处，他找到了。


    一缕微弱的，被压制得近乎要熄灭的，属于老人自己的，灵魂火种。


    “锁定。”


    林枫的精神世界里，只有这一个指令。


    他的“生命共鸣”能力，催动到了极致，与那缕火种，建立了最直接的连接。


    下一秒。


    他那片破碎的精神海中，【空间法则碎片】的力量，彻底爆发！


    无数道看不见的，比纳米丝线还要纤细的空间刃，以那缕灵魂火种为中心，向外，疯狂切割！


    “呃啊啊啊啊——！”


    “使徒”发出了比之前凄厉百倍的惨叫。


    它疯狂地挣扎，想要把林枫从自己身上甩开，但林枫的手，像一把烧红的烙铁，死死地印在它的胸口，纹丝不动。


    “你……你在做什么？！”


    姚博士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法理解的，震惊与骇然。


    在他的感知中，林枫的力量，并没有在破坏。


    他像一个最顶尖的外科医生，正在进行一场，匪夷所思的，灵魂层面的，剥离手术！


    他正在将那颗已经与老人血肉、经脉、甚至灵魂都深度融合的“神之种”，一寸一寸地，从宿主身上，强行剥离出来！


    这怎么可能？！


    “神之种”的融合，是不可逆的！


    这是“神谕会”耗费了无数资源，验证了上千次才得出的，铁律！


    可眼前这个男人，正在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践踏着他们的“神谕”！


    “给我……滚出来！”


    林枫猛地睁开眼，五指狠狠一抓！


    噗嗤——！


    一颗拳头大小的，通体由金色纹路构成的，水晶状的物体，被他硬生生地，从那个“使徒”的胸膛里，拽了出来！


    那水晶还在他掌心剧烈地跳动，散发着不详的光芒。


    而失去了“神之种”的老人，身体像一个被戳破的气球，瞬间干瘪了下去。


    他身上的金色纹路迅速褪去，整个人软软地倒了下去，胸口一个血洞都没有，皮肤完好无损。


    监控仪器上，那条原本狂暴的生命曲线，瞬间跌落，最后，稳定在了一条微弱，却平稳的，正常人的心率线上。


    “不——！”


    姚博士发出一声尖叫，他再也维持不住那份儒雅，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不顾一切地扑向林枫，目标直指他手中的那枚金色水晶！


    那是完美的实验体！


    那是打开新世界大门的钥匙！


    然而，他的手，在半空中，被一根拐杖，稳稳地，拦了下来。


    秦伯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门口。


    他只用一只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吊在胸前，就那么平静地，挡住了姚博士的雷霆一击。


    “我的病人，你也敢动？”


    姚博士的脸上，闪过一抹狠厉。


    他看了一眼秦伯，又看了一眼林枫，没有丝毫犹豫，反手一掌拍向身侧的空气。


    空间，被他强行撕开一道漆黑的裂隙。


    “没用的，林枫！”


    他的身影没入裂隙，只留下一句怨毒的，冰冷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我们的诊所，遍布世界！”


    “瘟疫……早已蔓延！”


    裂隙，轰然闭合。


    林枫没有去追。


    他只是低着头，看着掌心那枚还在微微发烫的，金色水晶。


    就在他握住这枚“神之种”的瞬间。


    一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信息流，顺着他的手臂，冲进了他那片破碎的精神海。


    那里面，不光有一个个全新的，遍布全球的，坐标。


    还有一段段，来自那个未知世界的，破碎的，画面！


    尸骸遍野的战场。


    崩塌的，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城市。


    以及，一个跪在尸山之上的，穿着黑色王座的，模糊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