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碎片，在他的掌心微微震动。


    它仿佛拥有生命，不是在回应林枫的意志，而是在感知，在索取。


    下一秒，它没有给林枫任何反应的时间。


    那片凝固的夜空，骤然化作一道纯粹的黑色流光，没有穿透皮肉，而是直接“融入”了他的掌心。


    没有温暖，没有能量灌体的舒畅。


    只有冰冷。


    一种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的、源自绝对虚无的冰冷。


    林枫的身体猛地一颤，那股力量顺着他的手臂，瞬间流遍全身。


    他感觉自己被扔进了一个由无数镜面构成的迷宫，每一面镜子里，都是一个扭曲、折叠、错位的自己。


    【空间属性碎片……开始融合……】


    【警告：宿主身体正在被空间能量同化，细胞结构出现不稳定异变！】


    【正在启动意志锚点进行强制稳定……稳定成功！】


    系统的警告音，此刻听起来像是遥远世界的回响。


    林枫缓缓睁开眼。


    世界，变了。


    眼前的病房还是那个病房，但一切都变得不同。


    空气不再是空无一物的介质，而是一张巨大、无形、却可以被清晰感知的幕布。


    他能感觉到这张“幕布”上的每一处褶皱，每一丝涟漪。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与这张“幕布”，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


    他就是幕布的一部分。


    他可以……撕扯它。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他的视线便猛地穿透了厚重的窗帘。


    他“看”到了。


    不，是“感知”到了。


    医院花园的假山阴影处，那个监视者。


    它不再是一个模糊的、流动的黑影，而是一个无比清晰的、散发着微弱空间涟漪的能量坐标。


    它像一个钉在空间这张幕布上的、不和谐的图钉。


    原来，它一直都在那里。


    原来，这就是它的真面目。


    一股被窥探、被监视、被当做猎物观察的怒火，混合着刚刚获得新力量的掌控感，瞬间点燃了林枫那根已经绷紧到极限的神经。


    他不需要预警。


    他要让它，不敢再来。


    林枫的身体，做出了一个简单的动作。


    他向前，踏出了一步。


    没有声音。


    没有光效。


    他脚下的病房地板，仿佛瞬间变成了一道虚幻的门。


    当他的脚掌再次落下时，踩着的，已经是花园里那冰冷、粗糙的假山石面。


    冷风吹过，卷起他身上还带着血腥味的衣角。


    他出现在了那个黑影的身后。


    相距，不到三米。


    那个一直如同幽灵般存在的“裂隙行走者”，身体猛地一僵。


    它似乎完全没有料到，上一秒还在楼上病房里的目标，下一秒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它的背后。


    它猛地转过身。


    那宽大的黑色斗篷下，一张简陋的、没有任何花纹的白色面具，第一次，正对着林枫。


    面具下，似乎有一双眼睛，正透出难以置信的惊骇。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人类，会突然拥有了同源的空间力量？


    情报里没有！


    跑！


    这是裂隙行走者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它的身体没有做出任何逃跑的动作，而是瞬间化作一团更加浓郁的黑雾，准备直接融入墙壁的阴影之中，遁入空间的夹层。


    这是它无往不利的逃生手段。


    然而，这一次，它失败了。


    “还想走？”


    林枫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


    他没有去追逐那团黑雾。


    他的手，只是向前伸出。


    在他的感知中，那团黑雾逃跑的轨迹，就像一道在幕布上画出的、清晰的墨线。


    他要做的，就是截断它。


    他的手臂前方的空间，发生了肉眼可见的扭曲。


    他的手，仿佛穿过了一层水面，直接出现在了黑雾即将融入墙壁的前方，五指张开，一把抓下！


    “滋啦——”


    仿佛是烧红的烙铁探入冰水的声音。


    那团虚幻的黑雾，竟被他硬生生地从中抓出了一个实体！


    入手的感觉，不是血肉，而是一种介于布料和某种坚韧皮革之间的触感。


    他抓住了对方的斗篷。


    裂隙行走者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被这股蛮横的空间禁锢之力，硬生生地从虚化状态拽了出来，重新凝聚成形。


    它被抓住了！


    这怎么可能！


    林枫没有给它任何再次虚化的机会。


    他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扯住对方脸上的面具和兜帽，用力向下一撕！


    “撕啦——！”


    布料撕裂。


    那张隐藏在黑暗与面具之下的脸，终于暴露在清冷的月光下。


    林枫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不是一张人的脸。


    或者说，曾经是。


    那张脸上，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但更恐怖的，是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如同墨迹晕染开来的不规则黑色斑点。


    那些斑点，仿佛拥有生命，在缓慢地蠕动着，吞噬着他原本的肤色。


    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脖颈，没入衣领深处。


    他的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两团深不见底的、旋转的黑暗旋涡。


    “你是人……还是怪物？”


    林枫几乎是脱口而出。


    这个问题，让那个“怪物”的身体，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它那双黑暗的旋涡之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是茫然？是痛苦？还是……回忆？


    它愣住了。


    就是这一瞬间的失神，让它体内的能量再次变得不稳定。


    它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波动起来，如同一个接触不良的信号。


    下一秒，它被林枫抓住的身体，猛地化作一滩纯粹的、流动的黑雾，强行挣脱了林枫的禁锢，从他的指缝间，一点点流走。


    林枫想要再次抓住它，却发现那股力量已经彻底散开，无法再凝聚成一个可以被锁定的坐标。


    黑雾在地面上汇聚，没有丝毫停留，瞬间没入墙角的阴影，彻底消失不见。


    周围，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那片被扯下的、带着一个白色面具的破烂兜帽，还留在林枫的手中。


    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是因为滥用空间之力的代价？还是……所谓的“暗界侵蚀”？


    林枫缓缓摊开自己的另一只手，看着光洁的掌心。


    刚刚吸收的空间属性，带来的强大力量感，还残留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


    但那个怪物扭曲的脸，和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却像一根毒刺，深深地扎进了他的脑海。


    他心中一个声音在疯狂地呐喊。


    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不管要面对什么样的敌人。


    绝不能，变成那样的怪物。


    他没有去追。


    他很清楚，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即便能抓住对方，也杀不死那种诡异的存在。


    而且，身体的疲惫与精神的剧痛，如同迟来的海啸，正一波波地冲刷着他的意志。


    他转身，发动了那还不熟练的空间之力。


    一步踏出，身影消失在花园里。


    再次出现时，他已经回到了妹妹的病房。


    他将那片破烂的兜帽随手丢进垃圾桶，走到妹妹的病床前，坐了下来。


    看着妹妹平稳的呼吸，他心中那股翻腾的杀意与后怕，才渐渐平息。


    无边的困倦，终于彻底淹没了他。


    他靠在椅子上，在妹妹的身边，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