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屏幕上那【】的字样彻底定格，宣告着这个漫长而又跌宕起伏的版本主线正式画上句号时，樱吹雪整个人都瘫在了电竞椅上。


    她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仿佛丢了魂。


    良久。


    她才缓缓抬起手，有气无力地抓过麦克风，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生无可恋的气息。


    “家人们，我……我有点无语了。”


    她的声音闷闷的，充满了无尽的憋屈。


    “我感觉我像个小丑。”


    “从头到尾，就被两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我连她们的衣角都没摸到一下！”


    “先是被那个坏女人当皮球一样弹来弹去，然后又被那个谜语人当猴耍，我操作都快搓出火星子了，结果呢？人家散个步就把我打发了？”


    “这游戏还能不能玩了？啊？策划你出来！你告诉我，我这身装备，我这套操作，到底有什么用！就是为了看你这该死的剧情杀吗！”


    樱吹雪越说越气，最后几乎是趴在桌子上，用拳头无力地捶着桌面，发出了不甘的哀嚎。


    而此时的直播间，早已被满屏的“哈哈哈”所淹没。


    “破防了破防了！雪狗彻底破防了！”


    “笑死，年度最憋屈主播，高光时刻就是被两个顶级Boss连续军训。”


    “雪狗：我起了，一招秒了，有什么好说的？哦，被秒的是我啊，那没事了。”


    “没事，雪狗不哭，我们都看得很开心，节目效果拉满了！”


    弹幕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所有观众都在尽情地嘲笑着主播的惨痛遭遇，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


    “好了好了，别郁闷了。”


    旁边的花雨适时地开口，将樱吹雪从自闭中拉了出来。


    “这个版本的主线到这里就全部结束了，很明显，策划留了一大堆悬念。”


    “最精彩的部分，肯定要等到下个版本了。”


    花雨的声音很平静，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她顿了顿，继续分析道。


    “而且这个版本的信息量真的很大，尤其是关于桃夭的。”


    “她确实出场了，但我们看到的，可能已经不是我们熟悉的那个‘桃夭’了。她正在走向神座，而代价，就是永恒妖精说的，人性的剥离。”


    “所以，后续版本最大的看点，或者说我们最需要担心的，就是那个彻底失去了人性的‘原初’，还是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坏女人。”


    “这是个很值得期待的剧情爆点。”


    “除了这个之外，永恒妖精最后也说了，要联合所有妖精去讨伐终末。可以预见，下个版本，绝对会有很多妖精集合在一起，那场面……想想都刺激。”


    “……”


    花雨简单地总结了几句，为这次漫长的开荒直播画上句号。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感谢各位的陪伴。”


    樱吹雪也调整了一下情绪，有气无力地和观众们道了别。


    两人熟练地关闭了推流，喧闹的直播间瞬间安静了下来。


    房间里，只剩下设备运行的轻微嗡鸣。


    关掉直播后，樱吹雪脸上的伪装瞬间垮掉，又变回了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整个人蜷在椅子里，散发着浓浓的怨气，表情难看到了极点。


    她真的被打自闭了。


    毕竟，这个版本的游戏体验，对她这个顶级技术主播来说，实在是太憋屈了。


    花雨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啦？”


    花雨凑了过去，好笑地看着她。


    “我记得，我们的雪宝可是金牌打手，速通女王，从来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气馁的啊。”


    作为《妖精之旅》最顶尖的速通主播，樱吹雪挑战的永远是游戏版本更新后，最高难度的主线和副本。


    无数次在刀尖上跳舞，无数次被新Boss的机制折磨得死去活来，她早就已经习惯了失败与挑战。


    按理说，今天这种程度的挫折，对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樱吹雪抬起头，郁闷地开口。


    “没什么，我就是感觉难受！”


    “输了我不难受，打不过我也不难受，我可以练，我可以研究。但这种……这种从头到尾不给你机会的剧情杀，我真的接受不了！”


    “我的操作明明已经很好了，连招都是完美的，可就是碰都碰不到一下……这太憋屈了！”


    “好了好了。”


    花雨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像永恒妖精还有原初妖精这种级别的Boss，明显就不是现阶段的玩家能挑战的，她们是世界观战力的天花板，剧情杀很正常。”


    “不过你也别太气馁。”


    花雨话锋一转，若有所思地说道。


    “我有预感，用不了多久，我们应该就能真正和她们交手了。”


    这话让樱吹雪愣了一下。


    她抬起头，有些怀疑地看着花雨。


    “真的吗？”


    “嗯。”


    花雨点了点头，开始了自己的分析。


    “你想想，按照现在的游戏进度，那些厉害的、有名有姓的妖精，基本上都已经亮过相了。”


    “而接下来，剧情要继续推进，终末的威胁越来越大，总要有足够分量的Boss来给我们打吧？”


    “那么能担任最终版本Boss的妖精，其实猜也猜得出来了。”


    樱吹雪打了很多boss。


    而游戏剧情的发展，主角团也在不断的变强。


    更多的邀请也加入到了主角团当中。


    所以目前为止。


    能够作为主角团对手的妖精，就只剩下永恒、终末以及原初等少数几个妖精。


    “就算真的像小雨你说的那样，后面这几个在《妖精之旅》世界观里强度逆天的Boss可以打了，我估计也没那么简单。”


    樱吹雪把脸埋在抱枕里，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充满了沮丧。


    “到时候肯定又是各种恶心人的机制，各种强制剧情杀，折磨得人死去活来。”


    她越想越觉得憋屈，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低气压。


    “反正策划肯定不会让我打得很舒服。”


    花雨听着她的抱怨，没有反驳，只是换了个角度，轻声开口。


    “其实你也不能这么想。”


    “你看啊，按照《妖精之旅》目前的发展，像原初、永恒、终末这几个Boss，明显就是天花板级别的存在。”


    “等你什么时候要是真能堂堂正正地打赢她们了，那我估计，《妖精之旅》的游戏主线也差不多该到大后期，甚至要结局了。”


    花雨的话让樱吹雪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结局？


    “虽然说，像这种类型的游戏很少能够写到明确的结局。《妖精之旅》的世界观其实也可以无限扩大，那个裂界里面，不是说包含着无数个世界碎片吗？就算打完了终末，策划想续的话，总能找到新的敌人，新的故事。”


    花雨顿了顿，话语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可要是你真的那么容易就打过了她们……那后面，可能也就没有这几位的戏份了。”


    “特别是桃夭。”


    一番话，让樱吹雪彻底沉默了。


    她从抱枕里抬起头，怔怔地看着花雨。


    是啊。


    Boss总有被推倒的一天。


    当玩家的实力膨胀到足以挑战神明时，也就意味着这些曾经高高在上，神秘莫测的角色，会彻底走下神坛，变成玩家装备列表里的一件战利品，变成成就列表里的一行灰色小字。


    到了那个时候，那个坏女人，那个谜语人，她们的故事，是不是也就结束了？


    一想到这里，樱吹雪心里那股因为被“剧情杀”而产生的憋屈和愤怒，竟然莫名其妙地消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空落落的感觉。


    “被你这么一说……”


    樱吹雪抓了抓头发，表情纠结。“我好像更郁闷了。”


    花雨看着她那副样子，忍不住笑了笑。


    “好啦，以后的版本怎么发展，那是官方的事情，我们这些玩家，又影响不了《妖精之旅》未来的剧情。”


    “说到底，这终究只是一个游戏。”


    “一个游戏……”


    花雨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微微低下了头，重复了一遍，那两个字的音量轻得几乎听不见。


    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被樱吹雪敏锐地捕捉到了。


    房间里的气氛，似乎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樱吹雪看着自己的闺蜜，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


    “小雨。”她开口，坐直了身体。“你没必要为了安慰我而说这些的。”


    “我樱吹雪还没那么脆弱，被Boss虐两把就自闭了，大不了以后找回场子就是了。”


    花雨闻言，愣了愣，抬起头看向她。


    樱吹雪没有回避她的视线，而是继续说了下去，话语直指核心。


    “其实你一直都相信的吧？小雨。”


    “相信那个《桃夭创世说》，还有最近论坛上那个更离谱的《桃夭存在说》。”


    桃夭创世说。


    这是一个很早就由考据党玩家们总结出来的假说。


    其核心论点是，游戏《妖精之旅》中的超人气角色桃夭，在现实世界当中，很可能存在着一个真实的原型。


    妖精之旅这整个游戏，就是根据桃夭这个人物原型所创造出来。


    因此，这个假说才被称之为创世说。


    而桃夭存在说，则是在最近几个版本更新后，在此基础上衍生出的一个更加天马行空，甚至可以说是荒诞不经的假说。


    这个假说认为，《妖精之旅》的裂界中，那无数个所谓的世界碎片里，就包含着她们现在所处的这个现实世界。


    这个说法过于离谱，就像是痴人说梦，基本上除了极少数的魔怔玩家，根本就没人会当真。


    但樱吹雪清楚，花雨愿意去相信。


    面对樱吹雪的直接发问，花雨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房间里只剩下设备运行的微弱嗡鸣。


    过了许久，她才再次开口，这一次，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


    “小雪，我想小蕾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了樱吹雪的心上。


    小蕾，花蕾。


    花雨的亲妹妹。


    樱吹雪的呼吸一滞。


    “我一直都觉得，如果我上次在医院里看到的桃夭，不是幻觉的话……”


    花雨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对自己诉说一个坚持了很久的梦。


    “那么小蕾就没有死。”


    “她一定是被桃夭带进了那个世界里，游戏里那个叫做‘蕾’的妖精角色，就绝对会是小蕾。”


    “要是这样的话……”


    “我没准……还能够再见到她……”


    说到最后，花雨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浓重的鼻音，那份平日里被她用冷静与理性牢牢包裹起来的脆弱，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樱吹雪面前。


    樱吹雪只觉得一阵心疼。


    她和花雨住在一起很久了，久到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花雨从来没有真正放下过花蕾。


    那个活泼开朗的女孩，明明已经阴阳相隔。


    可是在花雨的心里，她从未离去。


    哪怕自己已经想尽了一切办法，拉着她直播，拉着她打游戏，试图用各种事情帮她分散注意力。


    可那道伤疤，始终都在那里。


    从未愈合。


    而樱吹雪看着花雨那副模样，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攥紧了，闷得发疼。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从电竞椅上起身，几步走到花雨身边，然后伸出双臂，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她。


    这个拥抱有些笨拙，但很用力。


    “哎呀！小雨，咱们干嘛要提这种不开心的事情？”


    樱吹雪强行让自己的腔调变得轻松起来，试图驱散这房间里凝滞的悲伤。


    “人死不能复生……这个道理，你不是比我更懂吗？”


    她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可话到了嘴边，却又觉得苍白无力。


    最开始明明是她因为游戏里的事情在郁闷，结果现在，反倒是花雨变得比她还要多愁善感。


    这算什么事啊。


    花雨没有立刻回应，只是任由樱吹雪抱着，安静了片刻。


    “小雪，我没事的。”


    良久，花雨才轻轻拍了拍环在自己身前的手臂。


    “我知道你直到现在，还不相信我当时在医院里看到桃夭的事情……”


    “但我一定会找出更合理的证据，证明我自己才发布的《桃夭存在说》未必不可能存在。”


    花雨的话语很轻，却异常坚定。


    然而，这句话落入樱吹雪的耳中，却让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的大脑仿佛在一瞬间宕机，拥抱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等等……


    她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樱吹雪缓缓松开手，有些不敢置信地开口，话语都有些结巴。


    “等……等等……小雨，你是说，论坛上那个离谱的《桃夭存在说》，是你发布的？”


    面对她的质问，花雨转过身来。


    那张总是带着冷静与理性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罕见的微红。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轻声回应。


    “小号嘛，总要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