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珩起来得特别早，但是并不是自然醒的，是妈妈特意去叫醒的。


    背着训练包，脑袋晕晕地跟着妈妈下了楼，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早餐，小珩面无表情地抽了抽鼻子。


    楚葵看他一动不动的，回头催促道：“你赶紧去洗漱，我对那边的路不熟悉，咱不提前出门的话，你很可能要迟到的。”


    小珩闷闷地“嗯”了一声，转身去刷牙洗脸。


    吃早餐的时候，小珩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的方向，想到还在楼上呼呼大睡的哥哥姐姐妹妹们，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甚至开始异想天开了。


    “妈妈，你说，要是我是明徽哥哥说的那个齐天大圣，那该多好啊。”


    楚葵正在给他剥鸡蛋呢，抬眼看了他一下，确认他是醒着的，问他：“怎么个好法？”


    小珩：“齐天大圣有筋斗云啊，翻个身就去到了想去的地方，如果我也有筋斗云，那样我就不用每天都起那么早赶去训练基地了。”


    越说越觉得自己命苦，小珩吃着粥的动作都停下来了。


    楚葵笑了笑，把鸡蛋掰开塞了一点进他的嘴里，然后把剩下的鸡蛋塞到他空着的手上，说道：“路是你自己选的，跪着也要走完哦，周自珩同志。”


    小珩哀嚎了一声，然后一口就把左手的鸡蛋吃完，动作间似带着几分早起的怨气，又好像是带着几分自己没能翻个跟斗走十万八千里的恨意。


    楚葵笑了笑，没再催他了。


    早在崖州岛的时候，周平川就问过小珩，以后是要住在训练基地，还是要住在家里？


    能有妈妈，有哥哥姐姐和妹妹，小珩当然选住在家里啊。


    即便选择住在家里，就意味着又要开始重新回到学校，但是小珩也不想要一直待在训练基地里，出都不出去的。


    然而，这会的交通并不发达，小珩也还小，家里的大人又有空，所以刚从家里去训练基地这几天，还是得大人负责接送的。


    也幸好现在高中还没开学，白桦还不用上下班，暂时还能把自行车借给她们。


    所以这两天都是楚葵早上带着小珩去训练基地，下午王淑兰再骑车去载他回来。


    楚葵和王淑兰其实也是趁着这段时间的来回，赶紧熟悉这两段路，特别是王淑兰。


    毕竟很快，楚葵也要开学了，到时候只能由她这个姨奶奶负责接送小珩了。


    等小学开学之后，小珩白天就跟着哥哥姐姐们在学校上课，下午三点的时候提前离校去训练基地练球。


    一直到晚上八点左右，训练基地下晚训，家里大人再去接他回来。


    其实，第一回送小珩去训练基地的时候，楚葵就有问他：“如果到时候让你自己坐车，你怕不怕？”


    小珩很久没起那么早了，这会困得不行，抱着妈妈的腰，闭着眼睛吹着微微带凉意的风，都不知道多享受。


    听到妈妈这话，小珩的心里想着，就算是敢，他也不想啊，有妈妈和姨奶奶接送，这不是美滋滋吗？


    不过，小珩到底还是乖孩子，很快就想到若是下雨天或者再冷些的时候，骑车其实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所以小珩点了点头，说道：“妈妈放心，我肯定不怕的，说不定还不用等到白桦阿姨开学，我就已经能自己坐车去训练基地了。”


    楚葵也并不认为每天自行车接送小珩是一件可持续发展的事情，这太为难大人了，便说道：“那等过完年，城里的公交彻底恢复了，我便带你坐车去训练基地。”


    训练基地的比较偏，现在还没有恢复那边的交通。


    小珩点了点头，但是想到在前面骑车的妈妈是看不到的，就乖乖应了声好。


    小珩都开始恢复训练了，那离十五也不远了。


    意味着周平川还能继续留在广城的日子没剩两天了，很快他就要跟大家道别回崖州岛了。


    在那一天到来的时候，家里没有一个人是高兴的。


    尽管家里每一个人都知道，作为军人的周平川，是不可能一直陪着他们在广城的。


    在离开之前，周平川早已经把小洋房该修整的地方都已经处理好了。


    电话拉好了，菜地翻新好了，就连院墙上边的玻璃渣子都被周平川重新扎好了。


    屋子里的门窗水电也都检查过来，顶楼的露台也摆了好几个他做的种菜木槽子。


    甚至周平川还抽时间做了一个跟崖州岛屋檐下一模一样的秋千，挂在了三楼的露台上。


    小洋楼里里外外被翻了一遍，有了家的样子，然而这个家的男主人却要离开了。


    临走前的一个晚上，文姨、楚葵和王淑兰一起做了一大桌好吃的给周平川饯行，陆培风一家人也都过来了。


    只是面对着丰盛的晚餐，家里几个孩子的脸上，却没有一分笑意。


    为了不让孩子们更难过，楚葵也不敢表现出一分的不舍得，她真的怕她笑不起来的时候，小野他们能直接哭给她看。


    吃过饭之后，几个孩子继续发挥着黏着爸爸的属性，就连周平川去扔垃圾，他们也要追着一起去。


    周平川心里自然也是舍不得这些孩子们的，也没有说什么，一直让他们粘着。


    不同于还没有结婚的时候，周平川能毫无怨言去接任何外出的任务；


    也不同于结婚之后，每次出任务的时候，他离开的时候也是带着盼头完成任务，然后赶紧回家。


    这次，他再回到家的时候，家里就是空空荡荡的了。


    明天下午的船票回崖州岛，晚上周平川好不容易把几个孩子都哄睡着了，回到房间的时候，楚葵正在给他收拾行李。


    楚葵背对着门口，微微低着头。


    周平川看着她的背影，莫名都能看出了她的不高兴。


    能剩给两人独处的时间不多了，周平川对楚葵是最不舍得的，迈了两步上前，拿走她手里的衣服，拉着她的手转身面对着自己。


    “不跟我说说话吗?”


    若是以往，楚葵可能还会坏心眼逗他，不顺着他的意思。


    可是，这会再逗他，他就真的要不在了。


    楚葵上前揽着他的脖子，声音都带了几分哭腔，“我舍不得你。”


    周平川哪里受得了这个，将人抱在了身上，直接上了拔步床。


    今晚小满跟着王淑兰睡，所以两人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楚葵抱着他的腰，喘息着问道：“你不是说要说说话嘛？”


    周平川低头吻她，“也能说话。”


    不过，很快楚葵就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事实上也顾不上说什么。


    床很大，简直跟个小房子似的，一旁的柜子上还有块巨大的梳妆镜，平日里楚葵会感叹方便梳头发，整理衣服。


    情乱之时，楚葵无意间望了过去，两道清晰的影子在镜中浮现，只是一眼，楚葵的脑子就炸了，羞得恨不得钻到床底下去。


    周平川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她，自然是留意到了她刚才的举动，便一边蛮横地动作着，一边让她的头看向床外的镜子，根本不给她闪躲的机会。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楚葵下楼看到王淑兰还在，但是小珩已经不在了，有些懵。


    王淑兰笑着解释：“今天是平川去送的小珩，小野他们也跟着去了，一起坐车去的。”


    楚葵点了点头，估计是小珩怕晚训回来后，看不到爸爸了，心里会难受。


    安安静静吃过早餐之后，王淑兰也跟着楚葵进了厨房，安慰她：“平川早晚都是要回去的，这个心理准备，姨妈相信你是有的。”


    楚葵点点头，抬起眼皮的时候，还是带着几分难过。


    “接受他会回去，只是一想到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一叫他，他就出现在身边，还是有些难受。”


    王淑兰知道他们感情好，只能笑着说道：“当军属的，都有这么一天的，对比起其他只能在家里带小的养老的，你还是好的啊，起码在你们分开的时候，你们都有在进步呢。”


    楚葵点点头后又低下了头，心里依然难受得紧。


    说实话，她就是在初六那天踏上了广城的时候，都没有想过分别原来是这么难受的。


    王淑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好好的啊，还有几个孩子等着你哄呢。”


    楚葵叹了口气，顿时觉得心累。


    可不是嘛，老么大一家子了。


    还没到九点，周平川就带着三个大的和小满回来了，还去了菜市扬买了菜。


    看到楚葵带着笑意的脸，周平川心里也是顿了顿，昨晚哭成那样，在孩子们面前，又比谁都坚强。


    白天的时间转瞬即逝，下午的时候，周平川就得去码头了，除了文姨、张姨和正在值班的陆培风，其他人都去码头送周平川。


    海风吹过码头，卷起了岸边人的衣角，周平川背着行李，青绿色的军装板正又挺括。


    淼淼扯了爸爸的衣角，带着明显的哭腔：“爸爸，我们放假就回去看你，你出任务路过广城的时候，也要记得来看我们。”


    周平川蹲下身，把淼淼搂进了怀里，旁边几个孩子也扑了过去，眼睛都是红红的。


    路上磨磨蹭蹭的，耽误得久了些，这会船的鸣笛声已经响了，在催促着岸上的人，赶紧登船。


    周平川松开了抱着孩子们的手，跟他们说道：“在广城要好好听妈妈和姨奶奶的话，也要好好学习，知道吗？”


    几个孩子拽着爸爸的手点点头，但是却舍不得松开。


    周平川跟王淑兰分别多了，这会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互相信任对方都会好好的，相比起难过，更多的是心安和祝福。


    白桦笑着说道：“平川放心，我和培风会经常过来看看姨妈小葵和孩子们的。”


    周平川：“谢谢嫂子。”


    陆明徽也说道：“周叔叔，我会盯着小野他们好好学习的。”


    周平川笑了笑，最后看向了站在一旁一直沉默着的楚葵。


    四目相对，楚葵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周平川叹了口气，松开了孩子们的手，上前把楚葵抱进了怀里。


    “我们都要好好的？”


    楚葵紧紧抱着他，埋首在他胸前，点了点头。


    再抬头的时候，楚葵也没有落泪，昨晚跟周平川约好的，没有人哄她了，她不能哭。


    不能再耽误了，楚葵强忍着泪意，看着周平川转身离开。


    轮船离开码头已经很远了，远到看不到甲板上的身影了，孩子们抽噎的声音也渐渐停了下来。


    楚葵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好了，回家吧，等会还得去接小珩回来呢。”


    陆明徽有心要缓和气氛，说道：“就是就是，等你们回到家，还得哄小珩呢。”


    淼淼抹了下眼角，说道：“才不哄他，让他明天肿着眼睛去训练基地丢人现眼好了。”


    陆明徽好笑又无奈，哭成这样还想着看弟弟笑话，也是没谁了。


    回去的路上，小满都不哭了，另外三个大的反而低着头不说话，显然还是在难过的。


    王淑兰看了一眼他们，捅了捅楚葵的腰。


    楚葵瞥了他们，开口道：“明天开始就得学习了吧，广城教学内容跟岛上还是有区别的，你们趁着还没开学，好好适应适应。”


    三个大的眼神哀怨地齐齐看向楚葵。


    王淑兰摸了摸鼻子，没敢说话，谁知道楚葵会说这个啊。


    楚葵一本正经：“让自己快速走出悲伤难过的情绪就是让自己忙起来，我这是为了你们好，懂不懂？”


    “你们都已经不小了，这些情绪问题，早就该自己解决了，还得让我来提醒你们，幼稚！”


    三大只：“...”


    回到家后，楚葵抢着出门去接小珩，她在家里真的待不下去了，她难受得要死，却还得在孩子们面前装着坚强。


    一路上，楚葵一边落泪一边蹬自行车。


    到了训练基地的时候，楚葵也收拾好情绪了，远远就看到小珩耷拉着脑袋站在门口。


    自行车稳稳停在小珩面前，楚葵声音平静：“上车。”


    小珩抬头的时候，已经是泪眼婆娑，“妈妈，爸爸回去了是吗？”


    楚葵点了点头，说道：“五点多上的船。”


    小珩一边爬上自行车后座，一边问道：“那爸爸有留话给我吗？”


    楚葵使劲起步，自行车平稳前进之后，楚葵说道：“你爸爸说让你在广城好好训练，好好学习，到时候他会检查你的学习情况的。”


    后面的小珩沉默了好一会，再说话的时候，哭腔都没有了，“妈妈肯定是在骗我，我不信爸爸说要检查我的学习。”


    楚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