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林公社的书记和几个干事以及几个公社里德高望重的老人看着卫生院给出的证明，一时间都沉默了。


    大部分人心里想的都是：那屋子，收了也不是不行，问题是收了卫家的屋子，等金宝治好后，他们母子仨要怎么办？


    其中一位长着山羊胡子的老人家摸着下巴的胡子，犹豫着问道：“那他们以后还能去哪里？外面这种情况，能让他们母子乱跑吗？”


    话音刚落，另外一位锦江大队的老人马上就说道：“难道就不让楚葵带着金宝去治病了？要不是公社里的人都在瞎说金宝水妞有病，那卫家也不会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让我们公社蒙羞。”


    另一个人也附和：“就是，要不是传言越来越难听，楚葵母子仨也不会有这种遭遇，现在人家金宝水妞有可能治好，楚葵也没说不要孩子了改嫁了，人就是想给孩子看病，咱还能拦着？”


    然后一个声音微弱响起：“万一呢，万一楚葵换了钱，没带孩子去看病呢？”


    ...


    俗话说，日久见人心，楚葵嫁来锦江大队这几年里，是什么样的人，大家多多少少心里都有数，那个小声音不是他们大队的，对楚葵不算了解，说出那样的话也不奇怪，但是这都影响不到队里的人想要帮楚葵的心。


    有一个银须白发吊梢眼的老人家主动说道：“能帮就帮吧，现在附近几个公社对我们公社的印象都很差了。即便日后楚葵不回来了，那也是人家的选择，回来了大家再想办法。”


    这位吊梢眼老人是锦江大队里年纪最大的人，他的大儿子还是松林公社的前书记，只不过在几年前去世了。


    老人年纪大，看过的事多，说的话，还是比较有分量的。


    其实这老人也并没有那么好心肠觉得楚葵命苦，他都活到八十多了，很多事情不是说禁了就不信了，他其实还是相信神婆的话。


    他能主动开口要帮楚葵，也是怕楚葵娘儿仨会给公社带来厄运，要走赶紧走，最好别回来了。


    在座的人过半说帮，那楚葵自然就顺利把屋子上交了，而公社能给的倒也不多。


    大队长结清了楚葵和卫家过去上工的工分和分得粮食，再加上屋子的补偿，一共也就三百多。


    当楚葵拿到那三十几张大团结和大队长额外凑的一些票之后，心里也稍稍安稳了些。


    速战速决，今天把能收拾的东西都收拾了，拿上大队长开好的证明，最好能让老院长也开一张证明，然后就带着孩子出院直接去市里的医院。


    如果市医院可以治水妞的病，她就在市里找个房子暂时住下来，到时候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谋生的法子。


    老院长说了，两个孩子就是营养不良，补一补就可以养回来的，她努力挣钱把两个孩子好好养大也不枉占了他们亲妈的身子。


    能带走的东西不多，本来他们也没有什么东西在卫家里，想到这会是冬日，楚葵便把家里的冬大衣都拿走了。


    离开公社的时候，公社里其他人还在上工，看到楚葵匆匆往县里方向跑去，几人凑一起窃窃私语。


    “听说那卫家的屋子被公社缴了，楚葵跑了。”


    “跑了好啊，楚葵看着白白净净的，没想到那么恶毒，命硬克死爹不说，还害得卫家三人都吃枪子了。”


    “也不能都怪楚葵啊，要不是姓卫的想要害楚葵，也不会有那样的下场。”


    “你说这什么话，哪个女人不挨打，楚葵不是没事吗？”


    “就是，明明就是楚葵害死了三个人，她不是都跟卫东强离婚了吗？还留在我们公社作甚，万一哪天把我们也害死了。”


    ...


    这其实也是公社里不少妇女的心声，明面上大家都觉得楚葵可怜。


    但是她们就没听说过哪个女人会主动报公安，狠心把自己的丈夫婆婆和公公都送去吃枪子的。


    楚葵没想过再回来，自然也不会去想公社里的人都在想什么，看着枯枝上叽喳的鸟儿，楚葵脚步加快了，冬日天黑得早，她还有事情要办。


    楚葵提了袋在供销社能买到的糖果去了派出所，她还得谢谢派出所的公安对她们三个的帮助。


    不过派出所自然没有收楚葵拎来的东西，张所长还问道：“你说明日要带两个孩子去市里看病？那你什么时候回来，过几日我正好要去市里开会，顺路的话还能带你们回来。”


    楚葵看着他，想到那卫家的房子以收缴的名头卖给了公社，也不知道派出所会不会管，但是张所长眼里的真诚也不作假。


    楚葵只好低着头说道：“不回来了，院长说市里医院应该可以治两个孩子，到时候就留在市里了。”


    张所长闻言一愣，随后生气地问道：“那锦江大队的人把你赶出来了？”


    这孤儿寡母突然说不回来了，这就不合理，张所长对松林公社的印象极差，会这样想也不奇怪。


    楚葵立马解释道：“不是的，他们没有。是我不想让两个孩子继续待在那里了，现在他们还小，不觉得有什么，等日后他们长大了，知道自己的爹和爷奶要杀了他们，那他们得多难受啊。”


    张所长闻言，又是一阵叹息，他做了那么多年公安，也是第一次见那么狠毒的人，竟然对自己的孩子下手。


    “你的考虑也有道理，可是你们孤儿寡母的，又能去哪里？”


    张所长还是了解过的，楚葵的娘家人也不待见她，不然也不会闹出那么大的事，一个娘家人都没有见到。


    楚葵笑道：“不怕，我身上还有点钱，公社补给我的，到时候我一边带着两个孩子看病，一边找机会挣点钱，说不定县里会有其他工作的机会呢。”


    张所长没说什么去打击她，现在这世道，能有什么工作机会。


    莫说市里的单位了，就他们派出所缺人了，也没有资格能从外头招人回来，都是被安排好的。


    楚葵来找派出所还是有其他事情的，“我想给两个孩子换户口本，咱所里能办吗？”


    金宝和水妞从前也有户口，是在锦江大队上，跟卫东强他们一家一起的。


    现在卫东强一家人都没了，她虽然也不打算继续待在松林公社了，但是市里的户口哪是说能上就上的。


    为了不让两个孩子日后成了黑户流窜犯啥的，她还是得把这些证明都处理好了。


    张所长点头，说道：“能，找隔壁办公室的小李就可以了。”


    楚葵道谢后，去了隔壁的办公室。


    她不仅想给两个孩子重新落户，她还要把两个孩子的名字给改了，说是叫金宝和水妞，但是上一个户口本上，两个孩子的名字叫卫传宗和卫招娣，难听死了！


    小李公安诧异道：“确定要把卫传宗改成楚鑫，把卫招娣改成楚淼？”


    楚葵点头，说道：“确定！三金鑫，三水淼。”


    钢章按下，从此，楚葵真的有两个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