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茹，你被那媒婆骗了！”林青山斩钉截铁地说。


    “啊？”秦淮茹惊得捂住嘴。


    正想追问，忽然听见院子里传来嚷嚷声：


    “这都几点了人还不来？”


    “东旭！赶紧起床去看看！”


    贾张氏尖着嗓子喊。


    “不去！不就是个乡下丫头吗？难道还敢放鸽子？”


    贾东旭懒洋洋地赖在床上，压根没把相亲当回事。反正在他看来，只要亮出轧钢厂工人的身份，这桩婚事十拿九稳。


    听着院里的对话，秦淮茹眉头越拧越紧——但这次不是因为紧张，而是那声“东旭”让她猛然意识到，说话的恐怕就是自己的相亲对象和他母亲。


    她转头看向林青山，眼神里带着求证。


    林青山会意，点头道：“没错，那就是贾东旭和他娘。”


    秦淮茹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虽未见面，可光是这对母子的言语做派，就透着刻薄与傲慢。


    难怪林大哥说她被骗了。


    难怪他说……可惜。


    秦淮茹猛地回过神来！


    林青山瞧见她的神情，心中了然，贾家母子的谈话无形中帮了自己大忙。


    他还没怎么开口，贾东旭在秦淮茹心里的形象就已经一落千丈。


    “49号院你还去吗？”林青山问道。


    “我……这……”秦淮茹迟疑了。


    眼下这情形，她实在拿不定主意。


    若直接不去，回头和父母也不好交代。


    “这样吧，我再跟你仔细说说贾东旭的情况，你再决定。”


    “想去就去，不想去的话，我替你想办法。”


    林青山摆出一副热心肠的模样。


    秦淮茹松了口气，感激道：“谢谢大哥。”


    话音刚落，她的肚子便咕噜作响。


    “饿了？”


    秦淮茹脸颊微红，点了点头，又慌忙摇头。


    早晨出门只喝了碗粥配咸菜，这会儿自然饿得慌，却又不好意思承认，低声道：“只是肚子不太舒服。”


    林青山故作未闻，挥了挥手：“正好我也饿了，走，带你去吃涮羊肉，边吃边聊。”


    说罢转身朝巷口走去。


    “这多不合适！”秦淮茹还想推辞，见他已经走远，只得跟上。


    一路上她再三婉拒。


    林青山听罢，只淡淡回了句：“我自己馋涮羊肉，顺道请你而已。”


    明知是托词，秦淮茹也不好再拒绝，心里暗想：这位大哥如此热心，真是好人！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巷子。


    另一边，贾张氏在门口左等右等不见人影，焦急地出门张望，恰巧瞥见林青山带着秦淮茹离去。


    她撇撇嘴嘀咕：“那不是林青山吗？从哪儿哄来个标致姑娘？”


    “也不知给东旭介绍的闺女有没有这般好身段？”


    等贾张氏追出门时，林青山早已领着秦淮茹进了涮肉馆子。


    秦淮茹鲜少踏足城区，更不曾进过羊肉馆子。


    此刻她拘谨地坐在木椅上，盯着面前的铜锅发愣。


    林青山同样沉默，两人静候菜肴上桌。


    伙计很快端来两盘鲜切羊肉。


    秦淮茹偷偷咽了咽口水，终于打破沉默："这位大哥，还没请教您怎么称呼？"


    她这才意识到竟忘了问恩人姓名。


    "林青山，二十二岁。"他夹起羊肉在沸汤里涮了涮，"和贾东旭同住49号院，都在轧钢厂干活。"


    酱料裹着肉片送入嘴中，他满足地眯起眼睛："贾家住正院，我窝在后院。"


    铜锅蒸腾的热气熏红了秦淮茹的脸颊。


    她刚要伸筷，又缩回手："林大哥，不如先说说贾东旭的事儿？"


    喉头滚动两下补充道："边吃边聊也成。"


    "成。"林青山搁下竹筷，"贾家就母子俩——贾张氏出了名的泼辣，成天为鸡毛蒜皮跟街坊干仗。"


    "贾东旭嘛……"他忽然压低嗓音，"在厂里总偷瞄女工，有回为个姑娘跟人干架，结果人家嫌他丑，跟相好的跑了。"


    秦淮茹一个没忍住笑出声，眉间愁云散了几分。


    此刻的她已然确信，自己不必再去贾家相看了。


    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林青山正想再接再厉，多说说贾东旭的光彩过往。


    却被秦淮茹轻巧地岔开了话头。


    姑娘眉眼弯弯地望着他，颊边漾着浅浅的梨涡。


    "林大哥，咱们先吃饭吧。这门亲事啊，我就不考虑了。"


    闻言，林青山暗自欢喜。只要秦淮茹不去贾家，他的盘算就成了一半！


    他一面教姑娘涮羊肉的诀窍，一面盘算着接下来的打算。


    秦淮茹学得极快，不多时便掌握了要领。


    两人对坐用餐，铜锅里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彼此的面容。


    林青山专注地大快朵颐，全然没留意到姑娘飘忽的眼神。


    秦淮茹小口啜着汤汁，目光悄悄掠过对面男人的轮廓。


    心底泛起涟漪：这位热心的林大哥，可比贾东旭踏实多了。


    这才是能托付终身的人呢。


    这般想着，她忽然觉得耳根发烫。


    可转念想到自己的乡下户口，满腔热情又化作忐忑。


    她盯着碗里浮沉的葱花出神。


    林青山见状，以为姑娘害羞，忙夹了片涮好的羊肉过去。


    "别客气，锅里还多着呢。"


    这句话仿佛打开了某个闸门。秦淮茹突然抬起头，目光灼灼：


    "林大哥家里有几口人呀？"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林青山筷子一顿："就我一个。父母去得早，也还没成家。"


    没成家！


    秦淮茹眼睛一亮。这不正是天赐的良机？


    她刻意避开对方父母的话题，单刀直入："那您想找什么样的姑娘？"


    "贤惠的，模样周正的就行。"林青山答得干脆。


    这答案朴实得近乎俗气，却让秦淮茹心头鹿撞。


    ——每日天不亮就起身烧饭，家里家外操持得井井有条，村里谁不夸她能干？


    至于容貌，来说亲的媒婆都快踏破秦家门槛了。父母执意要给她寻个城里婆家，才都回绝了。


    纤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她忽然鼓起勇气：


    "您看...我这样的成么？"


    秦淮茹眉开眼笑，不假思索地说道。


    林青山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姑娘怎么主动送上门来了？


    精心策划的方案就这么白费了？


    见林青山满脸诧异，秦淮茹意识到自己太心急，耳根顿时烧得通红。


    "林大哥，我刚才说错话了。"


    她羞怯地小声解释。


    "可我已经当真了。"


    到手的肥肉，林青山岂能让她溜走？


    他当即乘势追击。


    "啊？林大哥不嫌弃我是农村人？"


    "这有什么好嫌弃的。"


    在林青山眼里，城里乡下根本没差别。


    "先吃饭，待会儿带你在城里转转，正好聊聊咱们的事。"


    "好！"


    涮羊肉下肚后，林青山领着秦淮茹逛遍了四九城的热闹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