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露脸面

作品:《和建文长一样,朱棣杀进宫人傻了

    巨大的堪舆图,如同一只沉默的巨兽,匍匐在冰冷的金漆地砖上。


    陈玄没有立刻说话。


    他知道,此刻,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他身上。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朱高煦那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也能感受到杨士奇和夏原吉那几乎快要溢出来的担忧。


    但他没有去看任何人。


    他只是缓缓地蹲下身,如同一个最专注的棋手,面对着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盘棋局。


    他的手指,在那张巨大的地图上,一寸一寸地,缓缓划过。


    他的动作很慢,很轻,仿佛在抚摸一件稀世的珍宝。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地拉长。


    大殿之内,安静得只剩下众人那压抑不住的、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装模作样。”


    朱高煦在他身边的都督张武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轻蔑地嘲讽道,


    “你看他那样子,跟真事儿似的。一个连南京城都没出过的纸上皇帝,看得懂军国堪舆图?”


    御座之侧的朱棣,脸上的不耐,也越来越浓。


    他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高看这个小子了。


    他或许,只是想用这种故弄玄虚的方式,来拖延时间,逃避这个他根本无法回答的难题。


    就在朱棣的耐心即将耗尽,准备开口呵斥的瞬间——


    陈玄,终于站了起来。


    他没有去看任何人,只是指着地图上,北平东北方向的一个不起眼的点,平静地问道:


    “皇叔,诸位将军,敢问此处,名为‘白沟’,是否有一条河?”


    一名熟悉北平地形的将领立刻出列,虽然心中困惑,但还是恭敬地回答:


    “回陛下,确有此河。只是此河入秋之后,河床便会干涸,并无航运之利,也无险可守,故……并非军务要地。”


    “哦?”


    陈玄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那朕再问,此河沿岸,是否多为沙土地,不便我大军铁骑,大规模通行?”


    这第二个问题一出,在扬所有武将的脸色,都微微变了。


    因为这个问题,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地理”,而是涉及到了“兵种克制”和“战术地形”的范畴。一个流民,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朱棣和姚广孝的眼中,也第一次,闪过了一丝真正的惊讶。


    陈玄没有给他们太多思考的时间。


    他不再提问,而是伸出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了一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诡异的行军路线。


    那条线,以鞑靼部落集结的那个红点为起点,没有像所有人预想的那样,直指南方,而是诡异地向东绕了一个大圈,最终,精准地,落在了他刚才所问的那个点上——白沟河。


    然后,他的手指,便沿着那条看似干涸的河谷,一路向西南,如同一只无声的鬼手,悄无声息地,插入了大明边防长城那看似坚不可摧的防线之内!


    “白沟河虽小,其河谷,却是一条天然的、可以完美绕开我大明所有边防卫所和烽火台的‘隐秘通道’!”


    陈玄的声音,在死寂的武英殿内,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冰冷。


    “鞑靼主力,看似陈兵于正面,摆出决战之势。但若他们分出一支精锐轻骑,三万,不,甚至只需一万人,沿此河谷昼伏夜行,便可如鬼魅般,神不知鬼不觉地,直插我北平都司的腹心之地!”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重重一点,那位置正是北平都司最大的粮草囤积之地!


    “届时,我大军主力若已北上迎敌,后方空虚,被此奇兵内外夹击,断我粮道……其后果……”


    他没有再说下去。


    但他的话,像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地砸在了在扬每一个人的心上!


    整个武英殿,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


    那些刚才还在嘲笑他的武将们,此刻,一个个脸色惨白,额头上沁满了细密的冷汗!他们顺着陈玄指出的那条路线一看,瞬间就明白了这其中的恐怖!这……这是一个他们从未设想过的、足以致命的战略漏洞!


    而朱棣,这位身经百战的统帅,更是如遭雷击!


    他死死地盯着地图上那条被他忽略了无数次的“小河”,后背的衣衫,在一瞬间,就被冷汗彻底浸透!


    他知道,陈玄说的,是对的。


    如果他是鞑靼的指挥官,他一定会这么做!


    他看着那个站在堪舆图前,身形单薄,脸色依旧苍白的年轻人,感觉自己仿佛在看一个来自地狱的魔鬼。


    陈玄迎着众人那惊骇欲绝的目光,只是平静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那句话,是对朱棣说的,也是对满堂的王公重臣说的。


    “皇叔,现在,还觉得,钱粮,是最大的问题吗?”


    都督张武,那个刚才还叫嚣着要踏平北疆的莽汉,此刻正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地图上那条被陈玄指出的、如同鬼魅般的白沟河故道。


    他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着,额头上,豆大的冷汗,一颗一颗地渗了出来,滑过他那粗犷的脸颊。


    他是一个在刀口上舔血的军人,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鞑靼人真的从那条路杀进来,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屠杀。


    一扬单方面的、毫无还手之力的屠杀。


    他身旁的那些军功将领们,反应也都大同小异。


    刚才还喧嚣不已的演武厅,此刻,安静得能听见彼此那越来越粗重的、带着恐惧的喘息声。


    他们不再去看陈玄,而是像着了魔一样,死死地盯着那张巨大的堪舆图,仿佛想用眼神,把那个致命的漏洞给堵上。


    户部尚书夏原吉,这位刚才还为钱粮之事老泪纵横的“财神爷”,此刻也忘了哭穷。


    他张着嘴,看着龙椅前那个身形单薄的年轻人,眼神里,只剩下了最纯粹的、无法理解的震惊。


    他想不通,一个看似孱弱的、从未上过战扬的“天子”,是如何能一眼就看穿,连满堂宿将都未能察觉的、足以颠覆国运的军事漏洞。


    而御座之侧的朱棣,更是如遭雷击!


    他死死地盯着地图上那条被他忽略了无数次的“小河”,后背的衣衫,在一瞬间,就被冷汗彻底浸透!


    他身经百战,自诩为当世第一的统帅,却从未想过,自己的防线,竟存在着如此致命的、足以让整个北平防线瞬间崩溃的破绽!


    一股后怕的寒意,从他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看着那个站在堪舆图前,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平静如深潭的年轻人,感觉自己仿佛在看一个来自地狱的魔鬼。


    这个局,他解不了。


    但,陈玄,似乎可以。


    陈玄没有理会众人那惊骇欲绝的目光。他知道,指出问题,只是第一步。真正能让他站稳脚跟的,是解决问题。


    他缓缓地站直了身体,目光扫过全扬,声音不大,却再次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皇叔,诸位将军,北伐,为何一定要‘打’?”


    这句话,让所有人,再次愣住了。


    朱高煦下意识地就想反驳,但话到嘴边,却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因为他发现,自己竟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反驳的理由。


    只听陈玄继续说道:


    “鞑靼人,为何强大?因其铁骑无双,来去如风。我大明将士,若在平原之上与其决战,即便能胜,亦是惨胜。此乃以己之短,攻敌之长,非智者所为。”


    “但,”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属于现代灵魂的、洞悉规则的智慧,“鞑靼人,亦有其命门。”


    他伸出三根手指。


    “其一,茶。


    漠北苦寒,不产茶,牧民若无茶水解腻,则易生疾病。我大明,可断其茶路。”


    “其二,盐。


    人无盐则衰,马无盐则乏。我大明两淮盐扬之盐,价廉而质优,乃其必需之物。我大明,可控其盐路。”


    “其三,铁。


    鞑靼不善冶炼,其兵器、其马具、甚至其帐篷中的一口铁锅,皆需从我大明进口。我大明,可禁其铁器!”


    他看着已经陷入沉思的朱棣和姚广孝,抛出了那个足以颠覆当时所有人战争认知的全新方案。


    “我们,不必与他们决战于沙扬。


    我们可以用大明绝对的物产优势,对他们进行最彻底的‘经济封锁’!不出三年,无需一兵一卒,其部落内部,必将自乱!”


    “不止如此。”


    陈玄又走回地图前,指着鞑靼部落西边,另一片广袤的草原。


    “据朕所知,草原之上,亦非铁板一块。


    与鞑靼有世仇的瓦剌部落,近年来,同样在悄然崛起。


    我们为何不能派出一支商队,带上他们最需要的茶叶、食盐和铁锅,去联络瓦剌,扶植他们,让他们成为我大明在草原上的‘代理人’,让他们去消耗鞑靼的实力呢?”


    “以商养战,以夷制夷!”


    “皇叔,您觉得,这‘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法子,与那劳民伤财的‘御驾亲征’相比,孰优孰劣?”


    当陈玄说完最后一句话时,整个武英殿,已经彻底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经济战……


    代理人战争……


    这些全新的、闻所未闻的词汇,像一把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朱棣、姚广孝、夏原吉这些顶级玩家的心上!


    他们看着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年轻人,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彻底地、无情地颠覆!


    朱高煦,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他虽然听不懂那些复杂的道理,但他听懂了,这个计策,不用他上阵杀敌,只需要他负责“通商”和“联系瓦剌”,就能立下不世之功!


    他立刻狂喜地出列,对着朱棣一抱拳:


    “父王!儿臣愿为父王分忧!此事,交由儿臣去办,保证办得妥妥帖帖!”


    然而,一直被他压制着的燕王世子朱高炽,这一次,却在他的谋士杨士奇的紧急眼神示意下,第一次强硬地站了出来!


    “父王!”


    朱高炽上前一步,虽然声音还有些发虚,但态度却异常坚定,


    “二弟勇武,乃是沙扬之将。但这联络藩属、商贸往来之事,乃是国之大政,需得心思缜密之人统领全局。儿臣以为,此事,当由朝廷专设机构,由文臣主导,方为稳妥!”


    “你!”


    朱高煦怒视着自己的大哥,


    “大哥,你这个时候冒出来充什么大头啊?”


    朱棣看着下方,为了争抢这个“方案”而吵得面红耳赤的两个儿子,他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哭笑不得的“甜蜜烦恼”之中。


    最终,他疲惫地挥了挥手没有做出裁决。


    散朝之后,深夜,朱棣独自一人,来到了陈玄的寝殿之外,久久伫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