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救活他

作品:《和建文长一样,朱棣杀进宫人傻了

    方孝孺那一声杜鹃啼血般的怒吼,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大殿之上。


    “你谋害陛下!”


    这声指控,像一根烧红的铁针,狠狠地刺进了朱棣内心最深、最怕被人触碰的伤口。


    他可以不在乎天下人怎么看,


    但他不能不在乎史书怎么写,不能不在乎自己朱家的列祖列宗怎么看!


    “大胆!”


    燕王二子朱高煦见状,勃然大怒。


    他“呛啷”一声拔出佩刀,厉声喝道:


    “尔等是要谋反吗?!来人!将这些乱臣贼子,就地格杀!”


    他身后的武将们也纷纷拔刀,森然的刀锋在殿内闪着寒光,一扬血腥的殿前火并,一触即发。


    殿外藩王使节的沉默,殿内旧臣的怒视,两个不成器的儿子的争吵……


    所有的压力,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滔天的杀意。


    他的大脑中,只剩下一个最简单的念头:


    杀了,只要把所有看见这一幕、说出这句话的人都杀了,就没有人知道了!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天子剑,眼神赤红.


    他真的准备下令屠殿了。


    然而,就在他即将下令的瞬间,他的目光扫过了那张空无一人、却沾染着“侄儿”鲜血的龙椅。


    强烈的视觉刺激和内心极度的挣扎,让他眼前一黑。


    他仿佛看见,在那张空荡荡的龙椅之上,缓缓浮现出了一个威严的身影。


    那身影,穿着一身他最熟悉不过的、绣着日月山河的龙袍。


    是他的父亲。


    是太祖高皇帝朱元璋!


    他仿佛看见,自己的父亲,正用一种极其失望、极其愤怒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


    一股深埋在他记忆里的、来自父亲的最严厉的警告.


    如同鬼魂般,在他耳边疯狂地怒吼!


    “孽子!”


    “你名为靖难,实为谋逆!欺君罔上,残害忠良!你这是要让我朱家,断子绝孙,遗臭万年吗?!”


    “你这个不忠不孝的乱臣贼子!!”


    “啊——!”


    朱棣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他猛地抱住自己的头,感觉就像有无数根钢针,在狠狠地扎着他的太阳穴。他怕了,他是真的怕了。他戎马一生,杀人如麻,从未有过畏惧。


    可唯独对他这位亲手缔造了大明江山的父亲。


    他有着发自血脉深处的、最原始的敬畏和恐惧。


    “爹——爹——”


    “哐当”一声。


    他手中的天子剑,脱手而出。


    掉落在冰冷的汉白玉地砖上,发出一声清脆而又刺耳的响声。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愣住了。无论是准备拼命的忠臣,还是准备动手的武将,都愕然地看着那个抱着头、面容扭曲的摄政王,不知所措。


    就在朱棣精神崩溃的瞬间,杨士奇那声“陛下是中毒!快传太医!”的大喝、如同一道惊雷,将他从幻觉中惊醒。


    对朱棣而言。


    这已经不是什么“神助攻”了,这是救命稻草。


    他恍惚一下子醒了过来,眼前的一切再一次变得真实。


    他立刻冲到玄身边,半跪在地,做出焦急万分、悲痛欲绝的样子,大声呼喊:


    “陛下!陛下!你醒醒啊!是哪个天杀的狗东西,敢在奉天殿上行刺!”


    他猛地站起身,对着殿内的所有人,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太医院所有御医,全部给本王滚过来!


    一炷香之内到不了,满门抄斩!


    谁要是救不活陛下,本王诛他九族!”


    最后,他捡起地上的天子剑,指向大殿门口,对早已吓得脸色发白的锦衣卫指挥使纪纲下令:


    “纪纲!给本王查!封锁全城!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刺客,给本王揪出来!本王要将他碎尸万段!”


    很快,陈玄被太医们七手八脚地抬走,紧急送回寝殿“抢救”。


    奉天殿在锦衣卫的控制下,彻底封锁人人自危。


    朱棣站在龙椅之侧,看着那片被主角鲜血染红的地毯,脸上是滔天的怒火,但眼中除了算计,更多了一丝无法掩饰的、劫后余生般的惊惧。


    他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陈玄“活”下去。


    因为陈玄的活着,是他用来向天下人证明,也是向“父皇的鬼魂”,证明自己“清白”的唯一证据。


    他对着身旁的姚广孝,用一种带着些许颤抖的、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冷冷地说道:


    “道衍……去查。”


    “本王要知道……到底是哪个鬼……在和本王作对。”


    ……


    奉天殿上的那口鲜血,在短短一个时辰内便化作了席卷整个南京城的惊涛骇浪。


    朱棣的反应快得超乎想象。


    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如同一条被放出牢笼的饿虎,带领着他手下那群如狼似虎的校尉,在一瞬间便扼住了这座帝都的咽喉。


    十三座城门,轰然关闭。


    街面上,百姓们被呵斥着赶回家中,店铺的门板被一块块仓促地装上。


    只剩下锦衣卫那令人胆寒的飞鱼服和绣春刀,在空旷的街道上,带起一阵阵肃杀的阴风。


    一扬天罗地网般的搜捕开始了。


    但这高压,却压不住那早已四散开来的、更可怕的东西——流言。


    “听说了吗?大殿之上,天子爷活生生被气得吐血,倒地不起了!”


    “什么气得?我三舅家的二姑爷在宫里当差,亲眼看见的!是燕王爷要抢玉玺,陛下不从,被他一掌打翻在地!”


    “不对不对,我听说,是燕王爷在龙椅上抹了毒药……”


    “还说什么奉天靖难其实不就是造反吗?“


    “佩佩你不想活了,这话也敢说。”


    各种版本的“燕王弑君”的故事,在紧闭的门窗之后,在昏暗的酒肆后厨在每一个窃窃私语的角落里,比瘟疫还要快地疯狂传播。


    朱棣想要用暴力堵住天下人的嘴,却不想这反而让天下人,更加坚信了自己的猜测。


    与此同时,方孝孺的府邸。


    这里没有锦衣卫敢来搜查,因为这里,已经聚集了数十名刚刚从殿上被“请”回来的建文旧臣。


    府内,气氛悲怆而激昂。


    他们不再争论,也不再迷茫。


    在他们看来,今日殿上发生的一切,就是朱棣自导自演的一出“逼宫弑君”的丑剧。


    那位“仁德”的陛下,最终还是惨遭毒手。


    “我等若死,天下便再无人敢为陛下鸣冤!朱棣此举,天人共愤!”


    一位白发御史捶着桌子老泪纵横。


    方孝孺站在堂中,他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绝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属于读书人的滔天怒火。


    他对众人说:


    “我等不仅要活着,还要活得有声有色!”


    他立刻提笔,开始修书。一封封用词激烈、饱含血泪的信件,被通过各种秘密渠道,送往江南各地的旧友门生手中。


    他们要用舆论的刀,用士林的名望,向这位不可一世的摄政王发起最猛烈的反击。


    这些之前一心求死的“硬骨头”,在他们以为“君主已死”之后,反而被激发出了最强的斗志。


    他们从棋盘上的“弃子”,变成了主动进攻的“兵卒”。


    朱棣的书房里,气氛压抑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纪纲的调查,毫无进展。


    民间的流言,愈演愈烈。


    方孝孺等人的串联,也让江南士林人心惶惶。


    一个个坏消息,像雪片一样飞到他的案头。


    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一份由数位藩王联合署名的八百里加急奏折。


    当姚广孝将这份奏折呈上时,朱棣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


    他展开奏折,只见上面那熟悉的、属于他那些“好兄弟”的字迹,此刻却像一把把尖,狠狠地刺向他的心脏。


    “王爷名为清君侧,今君已清,何故又害陛下性命?


    我等身为太祖血脉,断不能坐视皇室宗亲遭此荼毒!


    请王爷即刻彻查真凶,并昭告天下,以安宗室之心。”


    本来哥几个是坚定的燕王拥护者,毕竟是朱允炆开始削藩让各地的藩王开始恐慌。


    可如今这朱棣竟然敢在大殿之上诛杀皇帝。


    对于他们这些兄弟想必更是心狠手辣。


    各地的藩王自然也是人心惶惶,倒还不如朱允炆当皇帝来的好一些。


    “混账!”


    朱棣气得浑身发抖猛地将奏折撕得粉碎。


    他知道他陷入了一个困局。


    他有掀翻棋盘的力量,可一旦掀翻,他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他将彻底坐实“乱臣贼子”的骂名。


    他被僵持住了。


    姚广孝看着暴怒的朱棣,平静地开口:


    “王爷,现在,只有一个法,能解此困局。”


    朱棣猛地回头,赤红着双眼看着他。


    姚广孝缓缓说道:


    “现在,那位‘陛下’,绝对不能死。


    他若死了,您‘弑君篡位’的罪名,就彻底坐实了,天下立刻就会大乱。”


    “他的活着,”


    姚广孝一字一顿地说道。


    “反而成了您洗刷自己嫌疑的唯一证据,成了安抚藩王和忠臣的唯一筹码!”


    朱棣死死地攥着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怎么隐隐约约觉得是这位陛下的自演自导呢?


    若是如此啊,此人还真是狼子野心有预谋的很呢。


    比起自己那位侄子是有过之而不无不及。


    他感觉自己就像被人狠狠地扇了一耳光,却又不得不把打落的牙和着血吞进肚子里。


    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传旨太医院!”


    “不惜一切代价,必须……救活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