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财务室
作品:《捡漏年代:开局一个鸡蛋》 穿过堆放着空木箱和麻袋的狭窄过道,光线陡然明亮了一些。
左手边第一间屋子,门框上方钉着一块小小的、刷了白漆的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三个端正的楷体字:财务室。
门虚掩着,里面传出噼里啪啦、节奏分明的算盘珠撞击声,密集如同骤雨敲打芭蕉叶。
林晚屈指,在斑驳着旧漆的木门上不轻不重地叩了三下。
“笃、笃、笃。”
里面的算盘声骤然一停,一个略显尖利、带着明显不耐烦的女声响起:“谁啊?进来!”
林晚推门而入。
财务室不大,靠墙摆放着两张刷了深绿色油漆、漆面斑驳脱落的旧式写字台,桌腿是沉重的铁铸支架。
一张桌子空着,另一张桌子后坐着个约莫四十出头的女人。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灰的蓝色“的确良”翻领上衣,梳着一丝不苟的齐耳短发,发梢用黑色钢丝发卡紧紧别在耳后,露出光洁但已显刻痕的额头。
鼻梁上架着一副老气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不大,此刻正从镜框上方斜睨过来,目光锐利得像刚磨好的针尖,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挑剔。
她面前的桌上,摊开着一本厚厚的、边缘卷起的账簿,旁边是一架油光水滑、显然用了很多年的红木算盘。
“你就是新来的临时工林晚?”女人没起身,也没放下手中的蘸水钢笔,只是用笔尖虚点了点空着的那张桌子,语气平板无波,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我叫马春华,财务部会计。那是你的位置。桌上有本凭证,先把上个月的入库单按日期和品名分类整理好,再誊抄到新账页上。字要工整,不能涂改,数字更不能错一个。”
她语速很快,带着一种久居其位、发号施令的惯性,说完便不再看林晚,重新低下头,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算盘珠也再次噼啪响起,节奏又快又急,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催促感。
那张空桌子对着窗户,下午的阳光斜射进来,在布满划痕的深绿色漆面上投下一块明亮的光斑,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无声飞舞。
桌上果然放着一本硬壳的、封面写着“入库凭证”的册子,纸张粗糙泛黄,边缘起了毛边。
旁边是一本簇新的空白账页册,一支笔尖磨得有些秃的钢笔,一小瓶蓝黑墨水。
没有寒暄,没有介绍,更没有欢迎。
只有冰冷的指令和堆积如山、散发着陈旧纸墨气息的枯燥工作。
林晚走到那张属于自己的旧桌前坐下。椅子是硬木的,坐上去冰凉梆硬。
她平静地打开那本厚重的凭证册,一股陈年纸张和劣质油墨混合的、略带霉味的独特气息钻入鼻腔。
凭证上的字迹五花八门,有的龙飞凤舞难以辨认,有的则歪歪扭扭如蚯蚓爬行。
日期混乱,品名简略模糊(如“白砂糖”写成“白砂”,“蓝布”写成“蓝”),数量单位也时有错漏。
这显然是一项琐碎且极易出错的下马威。
马春华眼角的余光一直留意着林晚的动静。
她看到林晚坐下后,并没有立刻手忙脚乱地翻看凭证,而是先仔细地检查了钢笔笔尖是否通畅,又用旁边一张废纸试了试墨水的浓淡。
然后,她拿起凭证册,一页一页,沉静而缓慢地从头翻到尾,手指修长,动作平稳,如同拂过琴键。
那专注而沉静的姿态,全然没有新人的慌乱和笨拙,反而透着一股成竹在胸的沉稳。
马春华心底那点等着看笑话的隐秘期待,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无声地瘪了下去。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算盘珠拨动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发出更响亮的噼啪声。
林晚无视了那带着情绪的算盘声。强大的精神力早已将整本凭证的内容扫描、记忆、分门别类地整理完毕。她翻开新账页,拔开笔帽。
笔尖落在粗糙的纸面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她的字迹并非娟秀的花体,而是带着一种方正、清晰、内敛筋骨的正楷,每一个数字都写得一丝不苟,如同用尺子量过。
品名、规格、单位、数量、日期……条目清晰,排列整齐。
那些混乱模糊的原始凭证信息,在她笔下被梳理得井井有条,如同杂乱无章的线团被耐心地捋顺、归位。
——
时间在笔尖的沙沙声和算盘的噼啪声中悄然流逝。
阳光在桌面上移动,光斑渐渐拉长、变淡。
“啪嗒。”
林晚轻轻合上誊写完毕的新账页册,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
马春华手中的算盘珠猛地一顿,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才过去不到一个半小时!
怎么可能?马春华心头一跳,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实的惊愕。
那本凭证有多杂乱费时,她比谁都清楚!就算是她自己来做,没有两个多小时也休想理清!
她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快步走到林晚桌边,一把抓起那本新账册。
纸张哗啦翻动的声音带着急迫。
马春华的目光如同探照灯,飞速地扫过一行行工整的字迹,一行行清晰的数字。她甚至特意翻到几处原始凭证最模糊、最容易出错的地方对照。
没有涂改,没有错漏,条理清晰得令人发指!连那些被她故意放进去的、模棱两可的品名缩写,都依据前后逻辑准确无误地还原了!
一丝难以置信的愕然凝固在马春华脸上。她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再次投向林晚时,那份审视里掺杂了更多复杂的东西——惊疑、探究,还有一丝被挑战了权威的、难以言喻的恼火。
“哼,”她将账册不轻不重地放回桌上,鼻腔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声音依旧平板,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居高临下,
“动作倒是不慢。不过,财务工作,光快没用,稳和准才是根本。别得意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