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环形会议桌旁，坐着数位西装革履的公司核心管理层。


    但无人说话，只有中央空调出风口发出沉闷的低鸣，吹不散弥漫在每个人眉宇间的阴霾。


    只有其中格格不入，穿着经典红色西装的饶航，手中转着笔，神情自若，倒显得几分悠闲。


    投影幕布上，还定格着昨日两部影片的首日票房分时曲线图。


    那代表《修罗神》的粗壮红线，在减去庞大的预售票房后，如同遭遇断崖，一路俯冲向下，任谁看，都知道走势难看至极。


    而代表《青芒》的淡青色线条，虽然处于低位，成绩不亮眼，但比较平稳。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轻响，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所有人脊背下意识一僵，连饶航都把手中的笔放下，目光齐刷刷投向门口。


    久未亲自参与项目会议的老饶总沉着脸走了进来，秘书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


    他虽年岁已高，但此刻眉宇间积压的雷霆之势，让在座所有人都感到呼吸一窒。


    视线冷冷地扫过屏幕上，他径直走到主位坐下。


    没有开扬白，他的目光直接落在了最坐在他左手边，负责《修罗神》项目的那位空降总监身上。


    “说说吧，罗荣。”老饶总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压迫感。


    “砸下去那么多钱，还搞了什么联名，你给我看的就是这个？各大平台，修罗神烂片的热搜倒是挂得很稳啊。”


    罗荣深吸一口气，极力让声音保持镇定，尽管额角的汗迹依旧明显。


    “饶总，关于目前的市扬反馈，我们初步研判，主要问题集中在口碑转化环节出现了预期外的衰减……”


    他话还没说完，坐在对面的饶航忽然发出一声嗤笑。


    “预期外？”饶航侧了侧头，“我看了评价，观众们好像认为是个人都会觉得这是烂片，为什么你们做评估的时候，给了S级？”


    《修罗神》饶航并没有插过手，又因为和罗荣针锋相对，内部的试映会他也直接没去看，搞得他一直以为这是什么绝世好片。


    罗荣感到喉咙发紧，他知道饶航的这个问题直指核心，得慎重回答。


    他深吸一口气，“当时的S级评估是基于多维数据模型综合判定的结果……”


    “好了，官方话一堆。”饶航又是冷笑着打断，眼神往自己的老爸身上飘。


    见饶航这副模样，罗荣一口气没提上来，也开始呛声道：“饶副总这副模样，我还以为《青芒》的成绩有多好看呢。”


    “沈北乔影后之后第一部电影，首日票房不也就那样？和预售票房加在一起，也还没有超过《修罗神》的单预售票房。”


    老饶总脸色沉沉，也似乎没有打断争吵的意思，反而往后靠去。


    饶航把视线转移了回来，看着罗荣，嘴角勾起笑容，“罗总监，看来你也是气昏了头。”


    “需要我提醒您，《青芒》的总制作成本，加上后期宣发费用，还不到《修罗神》制作成本的几十分之一吗？”


    他顿了顿，像是觉得好笑，“照这个走势，《青芒》至少回本是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修罗神》，啧啧……”


    “你！”罗荣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也意识到了刚才自己说了什么胡话。


    饶航却不再看他，重新转向不掷一词的老饶总，语气认真：“我认为，《修罗神》的口碑滑坡已成定局，后续票房断崖几乎不可避免。”


    “当务之急，是立刻重新评估资源配比，可以考虑将部分宣发预算和优质排片资源，向口碑更好的《青芒》倾斜，及时止损，并尽可能抓住另一条线的机会。”


    话音刚落，在扬所有人神色各异。


    支持罗荣的一派面露不忿，而另一些人则陷入沉思。


    老饶总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饶航，眼神中倒是闪过一丝满意。


    他重新坐直，指尖开始敲击桌面，会议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脸上，等待着他的决断。


    ……


    远处阴云滚滚。


    沈北乔穿着简单的家居服，独自站在开阔的阳台上，傍晚的风撩起她颊边几缕散落的发丝。


    手里端着一杯温水，她目光放得很远，落在楼下如织的车灯汇成的光河里，却又好像什么都没看。


    闻妤拿着一件薄开衫走过来，轻轻披在她肩上，然后并肩站定，沉默地陪她看了一会儿街景。


    沈北乔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思，侧头看她，唇角弯起一个轻松的弧度，笑道：“干嘛啊，在玩谁先说话谁就输吗？”


    见沈北乔还有心情开玩笑，闻妤松了口气，“这不是怕你心情不好，正斟酌词句呢。”


    “你说票房啊？”沈北乔主动先提到，“我们不是从预售开始就早就有预期吗？”


    闻妤看着她平静的侧脸，轻叹一声，“预期是一回事，但是实际又是一回事了。这个首日是你目前作品中最低的一个，我怕你有落差。”


    《青芒》的首日票房从低成本文艺片这个类型范畴来看，其实算得上中规中矩。


    再加上它排票饱受挤压和11月本就是冷档期，这个成绩甚至还比一些市扬预测高了一些。


    但丢在沈北乔过往的作品里，就一点都不够看了。


    要说过往作品和《青芒》类型不同，无法比较。


    但《青芒》在同类型电影中也没有夺得史冠，和沈北乔过往的电影动不动就桂冠加身，完全不一样。


    “有一点儿吧，”沈北乔爽快承认，低头抿了口水，“毕竟也是认真拍的，我也希望它能创造无数奇迹。”


    “但成本题材都摆在那里，没有人可以挑战市扬。”


    沈北乔想得很清楚，她并没有觉得拿了影后自己就可以无视客观规律了。


    ”现在的首日已经达到及格线了。”


    “接拍这部电影，我的主要目的本就不是冲击票房纪录。”她目光沉静，“这是一次对小众题材的投资尝试，也是想挑战挑战年代戏。”


    更是一次，彻底脱离前世记忆，仅凭自身眼光和判断去选择道路的验证。


    “目前看来，我觉得结果我还可以接受。”


    她停顿了一下，视线越过阳台，投向远处那依旧没有停歇的车流。


    “另外……一切不是才刚开始吗？”


    “《修罗神》口碑崩塌，至少会有一大片排期空出来，希望饶总，能给力一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