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工位上，同事拉出椅子，坐下，看着盯着电脑屏幕目光呆滞的周子峰问道。


    “哎。”周子峰叹了口气，“睡了，没睡好，昨天和别人在微博上对线呢。”


    “啊？啥事啊。”


    “就一个电影的奖项，为水不水和别人吵起来了。”


    同事咬了口带过来的包子，含糊的说道：“哦，那个金鸡还是金鸭奖是吧，我也有看到，热搜占满了我天。”


    “大哥。”周子峰无奈，“金鸡谢谢，什么奖项会起名金鸭，又不是牛郎店。”


    “哎呀，差不多差不多，反正都是鸡鸭鹅的。”同事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弯腰启动了电脑。


    “这有什么好吵的，水不水的，总归又不是你拿奖，有什么好跟别人对线的？”


    你不懂！周子峰在心中呐喊。


    这可关乎到他过去二十多年积累的对电影的鉴赏力。


    虽然，他昨晚的经历简直是一扬噩梦。


    他只是出于路好和一个电影发烧友，在#沈北乔水后#这个话题下，看到一大堆人明明不懂电影还吵来吵去。


    所以编辑了一大段评论，来论证沈北乔拿这个奖不至于被说水。


    并且也客观地指出了几处他觉得表演略显不足的地方。


    结果呢？捅了马蜂窝！


    他的微博瞬间被淹没在汹涌的恶意里。


    私信箱炸了，各种不堪入目的辱骂、人身攻击、甚至诅咒他全家的消息疯狂涌入！


    周子峰试图反驳几句，立刻被更恶毒的语言淹没。


    想拉黑，但对方账号像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根本拉黑不完。


    他气得浑身发抖，跟那些不讲逻辑，只会复读机一样刷“水后”、“资源咖”、“眼瞎”的黑粉对线到凌晨，心力交瘁，却毫无还手之力。


    “别提了，”周子峰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网上有些人，简直不可理喻……”


    “嗨，网上不都那样嘛，认真你就输了。”


    同事不以为然地耸耸肩，顺手点开了浏览器首页推送的新闻，“咦？韩国票房……《旗袍》？这电影名字有点熟啊。”


    周子峰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同事的屏幕。


    一条醒目的新闻标题跳入眼帘：


    【金鸡影后沈北乔《旗袍》韩国首周票房破纪录！连续三日逆跌，韩网口碑爆棚！】


    周子峰起身凑了过去。


    第一张来自韩国主流电影网站Naver Movie上的评论区，底下都是韩文评论，新闻编辑贴心的把看不懂的韩文都进行了翻译。


    “沈北乔女士演技太好了，好到看的时候旁边死了个人都不知道kk”


    “旗袍真的很有魅力啊，我应该去找个大陆代购吗？”


    “我是李默的狂饭！这次《旗袍》完全大发，两位新人演员都很出彩，感觉有大陆电影十年前的味道了。”


    同事的鼠标下滑，页面跳转到第二张截图。


    那是一张推特韩国区实时趋势榜单截图。


    #QIPAO#这个标签，赫然出现在了上面。


    截图下方还附上了点进该词条后的热门讨论内容预览，满屏都是密密麻麻的韩文讨论，夹杂着惊叹号、爱心和电影海报图片。


    周子峰怔住了。


    《旗袍》在上映时并没有采取韩文名翻译，而是直接用中文这两个字上的。


    这一点在电影韩国上映前还被很多同好诟病，说去别的国家上映还端着，到时候根本没人想看。


    所以现在，不仅有人看，韩国网友还自己找了《旗袍》的中文拼音，并且用拼音去讨论交流。


    “嚯！这么厉害？”浏览完整个帖子，同事摇了摇头，“还能让小韩夸咱们，评分还挺高！”


    “这电影这么牛的吗？”他啧啧称奇，“我说怎么当时身边人都在看呢。”


    “怪不得能拿影后，原来人家是真有本事啊！连外国人都觉得好，那肯定差不了！”


    “什么呀，你们在说《旗袍》啊？”工位对面，听了半天的另一位同事小张也按捺不住了，加入了谈话。


    “你也看了？怎么就我格格不入一样。”


    “不是，我也没看，我对电影不感兴趣。”小张摇摇头，“我是刚才在刷微博呢，好家伙，微博前几都被旗袍和韩国占据了。”


    “看那些外国人评论我们的电影好看好爽啊！”


    她晃了晃手机，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兴奋，“就这，我们国内还有人说沈北乔这次拿金鸡水了，我感觉无法理喻。”


    接着，她又说道，“你们知道吗，我刚刷到一个电影数据号发的！”


    “《旗袍》这次在韩国的首周票房，直接杀进了近七年所有在韩上映的外国电影票房前五！”


    她眼睛瞪得溜圆，语气充满惊叹，“这榜单前面可都是好莱坞大片和日本动漫电影霸占着！《旗袍》是唯一一部挤进前五的华语片！多长脸啊！”


    “我去，这真的厉害啊。”


    周子峰身侧的同事也跟着兴奋，“不过国内有些人是这样的，好像看不得别人好，看这成绩，感觉实至名归啊。”


    两个同事的讨论声响彻在周子峰的耳侧。


    周子峰不语，只是一味的翻看微博。


    微博热搜榜和实时上升趋势里，昨晚那些#水后#、#心疼楚芳菲#的词条，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取而代之的全是《旗袍》的正面热搜


    周子峰随手点进第一条#韩国网友夸沈北乔权威的大陆美人#。


    置顶的营销号微博下，评论区早已换了人间。


    不再是昨晚那种腥风血雨的战扬，而是清一色的赞誉和自豪感爆棚的留言。


    说着什么“沈北乔演技又好，长得又漂亮，金鸡实至名归”、“沈北乔为国争光”之类的话，居然都有几万赞，显然不全靠粉丝点赞。


    楼中楼全都是认可的话。


    “之前说水后的出来走两步？”


    “我在韩国，这部片确实最近在韩国挺火的，周围的人都说北乔演的好。”


    ……


    周子峰呆呆地看着屏幕。


    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猛地冲上心头，堵在喉咙口，让他一时说不出话。


    开心？看到自己欣赏的演员被这么多人认可，当然是开心的。


    释然？昨晚的污水被冲刷干净，当然也有些解气。


    但更多的，是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他猛地抬手，用力抓了抓自己本就凌乱的头发，几乎要把头发揉成鸡窝。


    “不是……”


    他盯着屏幕上那一片祥和热烈的景象，忍不住在心里咆哮：


    “昨晚我被骂的时候，你们在哪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