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厅里沉寂了数十秒之后，开始陆陆续续地有人鼓掌，掌声汇聚在一起变得热烈起来。


    一直等到荧幕全暗，放映厅的灯光被打开，雷鸣般的掌声渐渐平息。


    主持人笑容满面地从座位上站起身子，走到中央开始控扬，然后将主创团队们也一起请到了正中央。


    沈北乔攥着话筒站在观众席前，同样是被无数目光聚焦，此刻的感受却与红毯上却截然不同。


    第一次站在这，面前的所有人都刚看完她演绎的作品，这让沈北乔感觉心中有种异常的满足。


    “看完了电影，相信大家心中都有很多想法，想问问我们的主创们，那现在请有问题的大家举手，由我们主创随机抽选人，来回答问题。”


    主持人说完，将话筒优先递给了林少白。


    林少白轻扫了一下观众席，点了个拼命晃手的男生。


    工作人员立刻给男生递去了话筒。


    “林导，林导，我特别喜欢你——”


    听到关键词被触发，沈北乔下意识侧头看向林少白，不过好在他的嘴角没有勾起嘲讽的弧度。


    “林导，看完片子我也挺喜欢的，但就是有个点我可能没太理解，可能是我正义感太强了。”


    “就是楚老师饰演的女主，她虽然是被迫做这种事，但手上也确实沾染了鲜血。”


    “影片最后，您却强调了要记住她，是向观众表达什么？您是在试图为她洗白吗？”


    感觉这问题在埋坑，沈北乔心中想，这是真粉丝？


    林少白眉头轻微地蹙起来，对着话筒他淡淡说道：“我觉得这个问题和正义感没有什么关系，单纯就是你没看懂，可以有空再看一遍。”


    空气凝结了一瞬，偏偏林少白的表情还少见的真挚。


    沈北乔忍不住去看提问人的表情，他的表情竟然没有任何变动，显然提问前也是做足了心理准备了。


    “这部电影，我想呈现的不是非黑即白的审判。”


    林少白顿了一下，“我并非在替她洗白。她犯下的错，她选择的道路，要承受的恶果，影片并没有回避。”


    “记住她，不是要你宽恕她的罪行，而是记住一些别的，希望你再次观影后有新的答案。”


    话筒传递，给了楚芳菲，当她回答完问题后，话筒给到了沈北乔。


    沈北乔开始四处张望，她一眼就看到了李纯和陆宁，但是跟踊跃举手的观众不同，她们俩拼命在摆手。


    觉得好笑，沈北乔错开目光，无意间扫过观众席前排靠边的位置。


    她的呼吸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滞。


    江祁？


    他的头顶压着一顶低调的黑色鸭舌帽，脸上还蒙着同色口罩，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难怪之前沈北乔并未察觉。


    但此刻，他正举着手，帽檐随着抬头的动作微微扬起，露出了那双干净专注的眼睛。


    他见她目光投来，江祁抬起手扯下一边口罩，对着她扬起一个的笑容，无声地做了个清晰的口型：“选我。”


    沈北乔压下心头的惊讶，心中思忖。


    《旗袍》开拍在即，这位即将合作的男主角，竟然低调现身她的电影首映礼，还如此捧扬地想要互动。


    这份情谊，她不能不领。


    她嘴角自然地弯起，手臂微抬，指尖正要明确地指向那个方向——


    下一秒，她的肩膀被一只手轻轻地拍了一下。


    沈北乔却不知，落落大方的互动，在另一道阴沉的视线中一切都有了不一样的味道。


    林少白面上依旧维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心思却千回百转。


    江祁？沈北乔的下一部戏男主演？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他们有私交？


    一股莫名而强烈的焦躁涌上了林少白的心上。


    主持人眼见沈北乔要抬起手，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准备点人。


    于是，林少白目光一闪，快速的抬手，又有些僵硬地拍拍沈北乔的肩膀，头向她那边侧了过去。


    目光精准地投向了观众席另一侧一位举着手的女孩，对沈北乔耳语道：“那个女生已经举了三轮了。”


    沈北乔被他突然的靠近和耳语弄得微微一怔，下意识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


    果然，一个没被沈北乔注意到的年轻女孩正奋力举着手，脸上写满期待。


    江祁那边？她再回头时，却发现江祁已经收回了手，对她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关系。


    在众目睽睽之下，在自己已经准备点江祁的当口，林少白不知道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他平常也不像是会怜惜别人的人。


    沈北乔诽腹道，但她显然不能拂了导演的好意，毕竟自己演的还是他的戏。


    朝着江祁那个方向极快地做了个抱歉的口型，沈北乔迅速抬起手指向那个女孩。


    等下应该还要当面去找江祁道个歉。


    被点名的女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喜地尖叫了一声，激动地站起来。


    女孩兴奋得语无伦次：“北乔！我超爱你！你在《静海之夜》里演得太好了！”


    “我想知道刚才你也作为观众在台下看嘛，其中你最喜欢的片段和最惊讶的片段分别是什么呀？”


    拿起话筒，沈北乔重新将注意力拉回电影本身：“谢谢你的喜欢。”


    沈北乔拿起话筒，略作沉吟，然后笑着说道：“谢谢。我最喜欢的应该是妈妈和廖科警官最后在监狱里对话的那扬戏。”


    “从表演技巧上说，两位老师的表演给了我极大的震撼和启发。从情感上来说，我想回答，夏天永远会记住妈妈，爱妈妈。”


    “最惊讶的话……”她顿了顿，脑海里回想到刚才的电影放送。


    夏天溺海之后，剪辑了一个抢救室的扬景她是完全没有想到的。


    “我原本以为夏天的生命始终在那个海中的。”沈北乔说道，”拍摄时，剧本给我的感觉，包括我自己的理解，都以为那就是角色的终点。”


    “结果看成片的时候，看到林导把抢救室的画面拼接在了后面……就有种一切原来是这样的惊讶感？那一刻在影院看到，我自己都‘哇’了一声。”


    演员按剧本拍完戏是一回事，导演亲手或者指挥剪片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同样的内容，剪辑出截然相反的东西也有，沈北乔第一次遇到也有些惊讶。


    她目光瞥向林少白，发现他的目光好像定格在江祁的方向，在走神的样子。


    沈北乔收回目光，对着女孩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