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太极殿。


    李世民还没来。


    很多寒门官员感觉今日隐隐有些不一样。


    整个大殿充满了一股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压抑的让人说不出话。


    让本就燥热的大殿更是难耐！


    此时李世民正赖在自己的寝宫不想起床。


    整个寝宫的气温与外界截然相反。


    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龙榻四周摆满了冰！


    这些冰正是他派人乔装打扮，悄悄去东宫冰摊买回来的！


    买回来之后，他便一发不可收拾！


    彻底离不开这些冰了！


    正所谓由奢入俭易，由俭入奢难！


    不过他也没只顾着自己享受。


    还调用了自己的内絮，从东宫冰摊调冰，把朝廷的冰窖填满！


    该死的逆子！


    有这种好东西竟然不先孝敬朕！


    “陛下，时候不早了，该上朝了。”


    门外，传来了内侍的声音。


    李世民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龙榻。


    ……


    半晌。


    太极殿。


    李世民端坐龙椅之上。


    刚刚文武百官已经例行公事的汇报了各自工作。


    但现在都站着没动，明显还有事。


    果不其然。


    御史中丞卢远山率先出列，声音洪亮道：“启奏陛下！臣要弹劾太子殿下李承乾！”


    李世民垂眸，问道：“何事？”


    卢远山深吸一口气，声音愤慨道：“身为储君，国之未来，太子殿下不思精研圣贤之道，不念辅弼朝纲之责，竟公然操持商贾贱业，于市井设摊贩冰！


    此乃自甘堕落，有辱皇室威仪！更甚者，其以低价倾销，还打着什么为家人们谋福利的幌子，行与民争利之实！


    臣请问，那些贱民怎么能和尊贵的皇室同为家人？”


    李世民心中一沉。


    今天这架势，难道是五姓七望同时发力攻讦我儿？


    不等他说话。


    郑文祥立刻跟上，痛心疾首道：“卢大人所言极是！陛下，太子此举，名为普惠，实为祸乱行市！”


    郑文祥更是语气不善，躬身道：“陛下明鉴！若储君如此轻贱逼迫，恐寒了天下士族之心，动摇社稷根基啊！我等恳请陛下，为臣等做主！”


    郑文祥的话最为直白。


    几乎就差直接说李承乾动了他们的钱袋子！


    此时李世民已经有些犹豫。


    依照他以往的性子。


    这种情况下，肯定是以稳定为前提，做出让步。


    但……


    一道苍老，但愤怒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殿下身后站着的人是谁？是陛下吗？！”


    魏征那天抬棺进谏的话，突然蹦至眼前。


    李世民刚微启的嘴唇。


    又抿了回去。


    先看看再说！


    兵部侍郎崔敦礼也站了出来，沉声道：“陛下！竟御驱使狼群，披挂东宫走狗之服，穿行于长安街巷！此举骇人听闻，惊扰百姓，视朝廷法度与皇家尊严为何物？！”


    五姓七望的代表轮番轰炸。


    句句不离储君失仪、与民争利、扰乱行市、惊扰百姓。


    朝堂之上，气氛无比凝重。


    几乎所有的门阀子弟同时攻讦太子！


    这种盛况实在少见！


    寒门官员一时被这汹汹气势压住，竟无人立刻反驳。


    李世民表情愠怒。


    这帮混蛋！


    竟然还抬出天下士族来压朕！


    想逼朕就范？


    做梦！


    今日朕便要做那逆子的身后之人！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抹杀机。


    朕不发威，你们……


    “放屁！”


    就在世家官员面露得色，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


    就在李世民准备力挺李承乾的时候。


    一声怒吼，如同惊雷炸响！


    魏王李泰圆润的身体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我大哥何等伟岸，所行之事皆有深意！岂容尔等置喙？岂容尔等污蔑！”


    李泰怒斥群臣毫无惧色，“他体恤百姓酷暑难耐，以极低的价格惠及万民！长安百姓，谁不感念太子恩德？你们管这叫储君失仪、与民争利、扰乱行市、惊扰百姓！”


    很多之前交情还不错的官员，现在再看向李泰眼神已经变的非常冷淡。


    李泰的话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毕竟现在这些五姓七望的人已经可以排除是他们自己和东宫联手。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与东宫联手，为东宫提供夏冰的是李泰。


    昔日李泰亲近世家，人缘还不错。


    但今时今日。


    他已经走到了五姓七望利益的对面。


    那么对不起，你人缘没了。


    你那些人缘不过是建立在有利可图的基础上。


    “太子殿下卖冰碍着你们眼珠子了？”


    程咬金眼神危险的扫过文武百官，“俺儿子也在帮着卖，莫非也要弹劾俺？你们这些长舌头，有本事过来比划比划！”


    程咬金只恨自己出来的太晚了。


    他程咬金现在可是公认的太子党第一人。


    别人背地里都在私下叫他长安总代之父！


    维护太子这事，怎么能比昔日的政敌慢？


    稍稍走了下神。


    竟然让那头大肥彘抢了先！


    尉迟恭赶忙出列，撸起袖子道：“宿国公所言极是，某深以为然！我看你们就是对程老黑有意见！少说废话，出来比划比划！”


    文武百官顿感无语。


    以往尉迟恭无脑支持程咬金，多多少少也会编个像样的理由。


    今天彻底不装了是吧？


    竟然随便找个理由就站队，这分明就是耍无赖的行径！


    刚刚激情发言了那么久的文武百官所建立的气势，瞬间被李泰三人压了一头。


    李世民一脸懵逼。


    怎么硬扛文武百官都这么多人抢？


    本来他是想直接挑明李承乾的背后是自己在供冰。


    毕竟这些世家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些冰哪来的。


    就算他们不信是自己的冰，此时也决计可以稳稳护住李承乾。


    但万万没想到，李泰比他还积极！


    而且李泰说完都轮不上他。


    程咬金和尉迟恭更是紧随其后。


    李世民再看向台下的魏征和杜如晦。


    两人竟然正在互相虚礼！


    他们在谦让什么，李世民不用问也能猜个大概，一准是在谦让对方先发言！


    不好！


    这俩人好像已经定下了让魏征先说。


    李世民一惊。


    不行！


    一定要赶在魏征之前发言！


    不然待会儿以他的性格定会怒喷于朕。


    “咳咳！”


    李世民轻咳一声，目光转向了崔敦礼，冷声道：“太子之事是否属实暂且不说，尔等所愿不妨说来让朕听听。”


    崔敦礼陡然大惊。


    不对！


    李世民的反应不正常！


    嘶——


    好像和自己的猜测产生了一丢丢的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