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没有注意到程咬金的小动作。


    但尉迟恭发现了。


    尉迟恭擦了一把汗，凑过来问道：“程老黑，你咋不出汗，莫不是有些虚了？”


    刚刚他就发现，别人都在频频擦汗。


    唯有这个老哥们，往那一站像没事人一样，与这个大蒸笼一般的太极殿格格不入。


    原本还惬意自在的程咬金顿时眼睛瞪的像铜铃，怒道：“你特娘才虚！你全家都虚！”


    听到程咬金中气十足的话，尉迟恭心中的疑虑这才打消了一半。


    但常年军伍，程咬金的不同寻常依旧让他心生不安。


    尉迟恭疑惑道：“那你喝的啥，补酒吗？”


    他刚刚就注意到了程咬金的小动作。


    会时不时的掏出来一个小酒囊抿一口，还特意避开别人的视线。


    若是程老黑顾及颜面，身体出了毛病在偷偷吃药，也很有可能。


    不过同样为了顾及他的颜面，尉迟恭才问是不是补酒，而不是问是不是药。


    这是同生共死，一起上过战场才有的情谊。


    程咬金‘嘘’了一声。


    见左右无人看向这边，这才悄悄把小酒囊递了过去。


    尉迟恭疑惑的伸手去接，不知程老黑这是何意。


    不过就在酒囊入手的那一刻，他疑惑的表情瞬间凝固。


    进而转为震惊。


    这！


    入手冰凉？


    这里边是什么东西？


    程咬金似乎很满意他的表情。


    挑了挑硕大的头颅，示意他尝一下。


    尉迟恭对程咬金极其信任，自然不会担心这酒里有毒。


    随即拔出瓶塞，猛的灌了一口。


    这动作瞬间看的程咬金一阵揪心，心疼不已。


    他今天上朝就带了这么点！


    这该死大黑脸竟然一下就灌这么一大口！


    他自己都小口抿着喝！


    “嘶——”


    “哈——”


    尉迟恭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随后便发出了夏天在烧烤摊干了一大扎冰镇啤酒之后的声音。


    沁人心脾！


    丝丝凉意，瞬间驱散了尉迟恭体内的燥热。


    尉迟恭不断回味着口中的感觉。


    完全没有味道的冰水，却让人产生了似甘甜冰饮的幻觉！


    这程老黑，怎么会有冰水！


    没听说他最近申领用冰啊？


    就算他昨日悄悄领了冰，但这冰是如何经过一夜，又带到了这蒸笼一般的太极殿上的？


    早就化了才对！


    难不成，这程老黑去年偷偷开凿了冰窖，今日上朝前才取出的冰？


    不然作何解释？


    尉迟恭立刻给程咬金递过去了一个‘这是怎么回事’的表情。


    程咬金刚要张嘴，便听到大殿中响起来内侍尖细的声音。


    “陛下到——”


    喧闹的大殿顿时安静了下来。


    程咬金见状，只好给尉迟恭比了个口型‘下朝来我家说’。


    李世民走上前去，坐到了龙椅上。


    “参见陛下！”


    李世民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昨夜最终用了两块半的冰。


    但也只能止一时之燥热，待冰融化，整个人又燥热了起来。


    若是以往，这一夜也就挨过去了。


    但昨日用过了冰，身体知道了原来在夏天也能如此冰爽。


    李世民便彻底睡不着了。


    身为皇帝，他不是用不起冰，而是为了做表率而省冰。


    这个身份给他带来了无上的荣耀和权利，同时也是一道难以打破的枷锁。


    朝会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待所有文武百官把那些破事汇报了一遍后，李世民准备退朝的时候。


    崔敦礼一步跨出，道：“陛下，臣有事起奏。”


    原本还心不在焉，想着何时才能下朝回去纳凉的李世民，顿时精神了许多。


    这个时候崔敦礼出列绝不是什么公事。


    李世民淡淡道：“讲。”


    声音听不出喜怒。


    但李世民的心里却不平静。


    自从那日天雷狂劈崔府之后，朝堂和崔氏都非常默契的对此事缄口不言，忌讳莫深。


    就连崔仁师的刑罚，都是低调进行的。


    自那之后，崔氏在朝堂上也消停了许多。


    李世民本以为他们会蛰伏一段时间，没想到这就跳出来了。


    崔敦礼满面笑容道：“臣启奏陛下！今我大唐风调雨顺，仓廪充盈，万民安居乐业，此皆仰仗陛下仁德圣明……”


    李世民眉头一挑。


    哦？


    难道崔氏这是服软了？


    竟然开始对朕歌功颂德起来。


    崔敦礼明显做足了功课。


    李世民听了半刻钟，都没听到重点，全是称赞大唐强盛。


    就在李世民忍不住想打断他的时候。


    崔敦礼话锋一转，道：“长安百姓今夏竟得享冰寒之乐！臣闻市井街头，妇孺老幼争相购冰消暑，价不过五十文一斤，较之往年低廉逾二十倍！”


    轰！


    除了少数门阀世家和程咬金，文武百官纷纷惊呼一片。


    程咬金斜眸瞥了崔敦礼一眼。


    铜铃般的眼睛微微眯起。


    这才过去一日，崔氏竟然反应这么快？


    五姓之人能有什么好心眼子！


    来者不善！


    尉迟恭第一时间发现了程咬金的表情变化，立刻心中警觉起来。


    刚刚程咬金小酒囊中的冰水，再加上现在崔敦礼所言百姓购冰一事。


    两者必有很大的关联。


    虽然尉迟恭不知道此事和程咬金具体有什么关系。


    但并不影响待会儿帮程咬金站台。


    不管程咬金对付谁，他尉迟恭一定帮帮场子！


    文武百官纷纷啧啧称奇，震惊不已。


    “百姓什么时候能买的起冰了？”


    “不是百姓买得起，而是太便宜了，没听兵部侍郎是五十文一斤吗？”


    “什么！五十文一斤！我前阵子买的一两银子一斤！岂不是亏了整整二十倍？！”


    “谁说不是呢，待会儿问问在哪买的，我也去买点！”


    “同去同去，今年朝廷申领不到冰，只能咱们自己买了，唉——”


    ……


    百姓购得夏冰？


    李世民眉头紧皱。


    今年有多热？


    这太极殿放几屉包子，都能当蒸笼了！


    自己这个当皇帝的都要省吃俭用不舍得消耗的冰，百姓竟然五十文就能购得？


    事反常态其必有妖。


    此冰竟然出现在市井，任由百姓购买，更是非同寻常。


    而且量肯定也不小，少说得有个三五百斤，不然撑不起‘争相购冰’这个词。


    李世民直觉上崔敦礼绝对没憋好屁。


    但事情扔到了朝堂上，且台下的文武百官都满脸探究。


    已经容不得他把此事略过。


    李世民垂眸道：“爱卿可知这冰出自何处？”


    文武百官也都竖起耳朵倾听起来。


    崔敦礼拱手笑道：“陛下可知，现在市井之中，流传着一句话。”


    话？


    什么话？


    抓耳挠腮的文武百官没等到答案，心里反而又多了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