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好像安慰下来。


    过了半个月，沈星潋下班一脸气急。


    江晚舟就被她拽着往家跑。


    “你可不能跑啊！”


    “快点，再晚一步，怕是连锅都被端了！”沈星潋的声音发颤，扶着腰的手攥得发白。


    刚才去菜窖取土豆，她一眼就看见窖门的木锁被撬了，里面存着的十斤玉米和一篮鸡蛋全没了踪影。


    那是她们省吃俭用攒下的口粮。


    江晚舟的火气“噌”地窜上来，牙齿咬得咯吱响：“不用想，肯定是江母江胡生那厮干的！你在后面慢慢走，可不能情绪激动。我先回去。”


    江晚舟冲到老江家院外，她一脚踹开虚掩的柴门。


    就见江胡生蹲在灶台边，手里攥着个白煮蛋，嘴角还沾着蛋黄，旁边地上的麻布袋，是她们的玉米！


    “江胡生！你个不要脸的贼！”江晚舟冲过去就想抢，被江母拉住。


    江胡生吓了一跳，把最后一口鸡蛋咽下去，抹了把嘴，反倒横起来：“你俩小丫头片子喊啥？谁看见我偷你家东西了？这鸡蛋是我自己家鸡下的！”


    “你家鸡能下这么多蛋？”江晚舟气得发抖，指着瓦罐，“那玉米口袋上还有我绣的补丁。”


    江胡生眼神闪烁，梗着脖子：“会绣花的多了去……”


    “我这种绣花没人会！”江晚舟的火气彻底压不住了，“菜窖锁被你撬了，东西就在你这儿，你还敢狡辩？今天这事没完，咱现在就去大队长书记那评理！”


    她作势要拉江胡生。


    江胡生说：“我才不去，叔肯定都是偏向你。做大队长这么公私不分，迟早被举报。”


    这话戳得江晚舟脸色惨白，她气得浑身发抖，抓起灶台上的柴火就要砸过去。


    “住手！”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两人回头，只见周清钰站在院门口。


    他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最后落在江胡生身上，眼神冷得像结了冰：“大队长刚才说，队里丢了两袋玉米，正到处找呢。”


    江胡生的脸“唰”地白了：“不是我！我这里只有一袋！”


    “哦？”周清钰挑眉，“那地上这些玉米，是哪来的？”


    他往前走了两步，弯腰抚摸麻袋，“这补丁的针法，我见过，是江同志绣的。”


    江晚舟愣了一下——上次她给猪圈缝布套时，周清钰恰好路过，确实多看了两眼。


    江胡生被堵得说不出话，眼神躲闪：“我吃我自己家的怎么了？”


    “自己家的？老江家什么时候分到过玉米，种过玉米？”


    江胡生改口:“借我妹妹的。”


    周清钰的声音更冷了，“借东西需要撬锁？需要藏在灶房偷偷吃？”他转向江晚舟，“去叫大队长叫过来。”


    江胡生一听要叫队长，吓得腿都软了，“扑通”一声跪下来：“别叫队长！我还！我马上还！”


    江母已经在给他看对象，他的风评不能出问题！


    他连滚带爬地进了里屋，没一会儿拿出个布包，里面只剩六个鸡蛋，“就……就剩这些了，我没忍住……”


    周清钰看向柜子。


    江胡生不情不愿地打开拿出十个鸡蛋。


    最后，江胡生抓了一只母鸡，江晚舟才开始说话。


    “够了。”


    江晚舟接过布包。


    “滚。”周清钰冷冷吐出一个字。


    江胡生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


    跑出去之后，他挠了挠后脑勺:“我家我滚什么？”


    沈星潋这时候走进来。


    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人，气氛有些尴尬。


    江晚舟把布包递给沈星潋，红着眼圈对周清钰说：“谢了。”


    “举手之劳。”周清钰的目光落在她发红的眼角，喉结动了动，“以后把东西放好。”


    “嗯。”江晚舟低下头，心里五味杂陈。


    她一直觉得周清钰很难亲近，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帮她们。


    三人往回走，刚到村中，就看见宋铮站在老槐树下，手里拿着本书，像是在等谁。


    他看见江晚舟，眼睛亮了亮：“江同志，正好找你。”


    “宋知青？”江晚舟停下脚步。


    “我想问问农具房的位置，昨天的镰刀我忘记还。”


    宋铮的话没说完，就注意到沈星潋手里的布包和江晚舟发红的眼睛，“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事。”江晚舟摇摇头，不想多说。


    宋铮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已经解决了。”周清钰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疏离，“是她们的家事。”


    宋铮愣了一下，看了看周清钰，又看了看江晚舟，没再多说，只是对江晚舟说：“要是需要帮忙，随时找我。”


    他把手里的书递过来，“这是《养殖业基础》，你要是想看，先拿去。”


    江晚舟刚要接，周清钰突然说：“她没时间。”


    他从帆布包里拿出个小本子，“江卫国让她统计猪圈的记录，下午就得交。”


    江晚舟愣了，她没听说这事啊。


    宋铮看了看周清钰，又看了看江晚舟，了然地笑了笑：“那我先回去了，书放这儿，你有空再看。”


    他把书放在旁边的石头上，转身走了。


    看着宋铮的背影消失，江晚舟才看向周清钰：“队长没说要统计记录啊。”


    “现在说了。”周清钰的表情很认真。


    他把小本子递给她，“不难，就是把每天的消毒时间和猪的状态记下来。”


    江晚舟接过本子，心里有点别扭，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沈星潋碰了碰她的胳膊，低声说：“我先回家把东西放好。”


    “我也回去啊。”


    沈星潋戳了戳她:“记得去李婶子那接大宝。”


    江晚舟点点头，跟着周清钰往队部走。


    “刚才……谢谢你。”江晚舟忍不住开口，声音有点小。


    “说了，举手之劳。”周清钰的脚步慢了些，“以后遇到这种事，别自己硬扛，找大队长或者找我。”


    江晚舟愣了一下，抬头看他。


    阳光落在他脸上，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眼神好像没那么冷了。


    她突然想起怕下午饿带上的茶叶蛋。


    江晚舟从兜里拿出一个，塞到他手里：“给你，谢礼。”


    周清钰的手僵住了。


    鸡蛋还带着布包的温度，小小的，圆圆的，躺在他的掌心，烫得他心尖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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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颤了。


    “拿着啊。”江晚舟有点不自在，“不然我总觉得欠你人情。”


    他慢慢握紧手，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走到队部。


    周清钰帮她找了笔和墨水，又搬了张凳子放在窗边：“这儿亮堂。”


    江晚舟坐下统计记录，他就站在旁边，没说话，却也没走。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纸上，也落在他的白衬衫上，泛起一层柔和的光。


    江晚舟偷偷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看着自己手里的笔，眼神专注。


    她的心跳莫名快了几拍，赶紧低下头，假装认真写字。


    其实她没看到，周清钰的目光，根本不在笔上。


    他在看她的侧脸，看她皱眉思考的样子，看她偶尔咬着嘴唇的小动作。


    江晚舟终于统计完记录，抬头却撞见周清钰的目光。


    “我……我先走了。”她抓起本子，慌乱地站起身。


    “江晚舟。”周清钰叫住她。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他手里还攥着那个鸡蛋，指尖轻轻摩挲着蛋壳：“早点休息。”


    江晚舟愣住了，“砰砰”跳的心脏霎时平静了。


    她苦笑，转身就跑。


    周清钰看着她的背影，他摊开手，看着掌心的鸡蛋，轻轻笑了。


    —


    清晨的雾气还没散，知青点的烟囱就冒出了第一缕烟。


    周清钰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块窝头，却没什么胃口。


    目光越过院墙，落在通往村西的小路上。


    村里人都会在那洗衣服，江晚舟也会。


    “早啊，周哥。”宋铮端着搪瓷缸从屋里出来，白衬衫依旧熨得笔挺，只是袖口沾了点灶灰，“在看谁？”


    周清钰收回目光，淡淡说了个“发呆”，算是回应。


    宋铮也不在意他的冷淡，走到他身边坐下，喝了口缸里的面粉糊糊。


    “昨天多亏了江晚舟，不然我那点活计怕是到天黑都干不完。”他拿出块叠得整齐的手帕，正是昨天江晚舟还回来的那块，“她还送我了手帕。”


    周清钰的视线落在那块手帕。


    他捏紧了手里的窝头，指尖泛白：“你什么意思？宋铮。”


    “是个有意思的姑娘。”宋铮笑了笑，“难怪哥哥对她都比对沈家女好。”


    周清钰没接话。


    “哎，等等。”宋铮叫住他，“你是不是去上街，帮我带点下饭的回来，供销社应该有卖。”


    周清钰脚步顿了顿，没回头：“知道了。”


    他刚出知青点的门，就看见江晚舟挎着木盆往河边走。


    沈星潋跟在她身边，两人低声说着什么，笑声清朗。


    周清钰下意识地往树后躲了躲。


    “……宋知青看着不好相处，没想到还挺有礼貌。”沈星潋的声音飘过来。


    “那是你没看见他这几天除草的样子，笨手笨脚的。”江晚舟的笑声里带着促狭。


    沈星潋低笑：“那跟周知青比呢？”


    “人家都是知青，咱们可高攀不起。”江晚舟哼了一声，“这只是落在咱们这，明面上客气，背地里不知道多嫌弃咱们呢。”


    周清钰靠在树干后，听着她们的对话，心里又涩又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