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舟撇了撇嘴，看着江母明明有些动摇的样子。


    “娘！”她突然拔高了一点声音，带着哭腔打断她，手指却暗暗指向炕上气息奄奄的沈星潋，“嫂子她流了那么多血，齐大爷说伤了元气得吃点好的补补。不然万一有个好歹，大哥回来……”


    她故意停顿在这里，怯生生地偷瞄江母。


    江母脸上的刻薄僵了一下。


    大儿子是团长，是家里的顶梁柱，更是江母在村里炫耀的资本！


    虽然她愚昧自私，但也知道如果沈星潋真在她眼皮子底下死了，尤其还是在“难产”后没养好死了，江韧舟回来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那身军装代表的可不是好惹的！


    江晚舟精准地戳中了江母最害怕的点。


    “哼！补补？拿啥补？家里哪有闲钱！”江母嘴上依然强硬，但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声音也低了些。


    “娘——”江晚舟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为家里着想”的“懂事”，“我、我听说大哥每个月都寄钱回来，这几个月给嫂子养身子和孩子，还多给了。”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江母骤然变色的脸，继续“怯懦”地说，“二哥上次不是说大哥寄了十块钱吗？就拿一点点买两个鸡蛋，给嫂子熬点汤水，行不行？就一点点。大哥回来问起嫂子也好说。”


    她故意提到“十块钱”这个数字，又故意说“二哥说”，把矛盾引向江胡生。


    她知道江母极度偏心江胡生，但更怕江韧舟。


    江韧舟只是没想到沈星潋和家里不合。


    原沈星潋为人又清冷，没钱也宁愿饿着自己和孩子，也不求救想办法。


    江晚舟觉得原身疑似一心求死。


    不过，江韧舟绝对不会容忍自己老娘把自己养妻子的钱花在江胡生身上。


    果然，江母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钱确实有，大多都给江胡生的腰包。


    江母也知道，只是睁只眼闭只眼。


    现在被江晚舟点破，尤其是提到江韧舟会问起，她心里就慌了。


    “放屁！哪有十块！”江母色厉内荏地反驳，眼神飘忽，“你大哥寄的钱都用在刀刃上了！家里不要开销啊？！哪还有闲钱。”


    “娘……”江晚舟的声音带上了真切的哭音，扑通一声又跪下了，不是跪江母，而是扑到沈星潋炕边，哭得情真意切:“嫂子！嫂子你醒醒啊，娘说家里没钱给你补身子啊。呜呜呜大哥我对不起你！我没照顾好嫂子啊！大哥当兵钱都养不起妻女啊，我这个妹妹不要大哥养了，钱全给嫂子和侄子侄女！”


    “不对！大哥还是回来挣工分吧！挣工分起码饿不死嫂子！”


    她这一哭一嚎，声音不小，刻意让外面可能路过的邻居听见。


    江母顿时慌了神，这要是传出去她苛待刚“死里逃生”的儿媳妇。


    她还要不要脸了？儿子回来怎么交代？


    “嚎什么嚎！闭嘴！”江母气急败坏地上前想捂江晚舟的嘴。


    江晚舟灵活地躲开，哭得更大声了：“娘就买两个鸡蛋，就两个。求你了，嫂子要是没了，大哥回来呜呜呜……”


    “行了！别嚎了！”江母被她哭得心烦意乱，又怕真引来邻居，更怕儿子追究。


    她咬牙切齿地在怀里摸索了半天，最终万分不情愿地抠出一个卷得紧紧的小手帕包。


    她一层层打开，里面是几张毛票。


    她极其肉痛地数出两章，像剜她的心肝一样。


    江晚舟连忙抽走。


    “拿去！赶紧给我闭嘴！买两个鸡蛋！再多一个子儿都没有！省着点！败家玩意儿！”


    江母骂完，像怕江晚舟再纠缠似的，气冲冲地摔门走了。


    门“哐当”一声关上。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江晚舟立刻停止了哭泣，飞快地抹掉脸上的泪痕。


    成了！第一步！


    江晚舟走到炕边，看着依旧闭着眼的沈星潋，低声道：“我去弄点吃的。”


    沈星潋没睁眼，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从干裂的嘴唇里挤出一个沙哑的字：“……水。”


    江晚舟连忙又倒了半碗水，小心地喂她喝下。


    看着沈星潋虚弱的样子，她环顾这间家徒四壁的屋子，目光落在了墙角。


    江韧舟还算有先见之明，给自己的小家藏了些粮食。


    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她记得现代时，奶奶用饭在灶膛边烤过锅巴馍，喷香酥脆！


    加了奶粉也适合沈星潋补充营养。


    如果…如果能弄到一点点油或者…奶？！


    奶？！江晚舟眼睛猛地一亮！


    沈家虽然落魄了，但沈星潋穿越前，原主父亲在她嫁过来时，偷偷塞给她一小罐珍贵的、据说是外国货的奶粉！


    被原主一样藏着，谁也没告诉！


    沈星潋穿过来，肯定继承了记忆！


    “沈星潋！”江晚舟凑到沈星潋耳边，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兴奋，“那罐子奶粉还在不在？”


    沈星潋的眼皮终于掀开了一条缝，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和赞赏？


    她没说话，只是极其轻微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炕头那个破旧木箱的方向。


    江晚舟心领神会，立刻扑过去。


    那木箱没锁，她小心翼翼打开。


    在一堆打着补丁的旧衣服最底下，摸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小铁罐。


    找到了！


    江晚舟的心跳加速。


    她飞快地拿出铁罐，拧开盖子。


    里面是浅浅一层雪白的粉末，散发着久违的、极其诱人的奶香气！


    她强忍着想挖一勺直接干吃的冲动。


    江晚舟小心翼翼地取用，估计也就半勺的量。


    然后迅速盖好盖子，藏回原处。


    有了这个，计划就成了！


    她拿着那点珍贵的奶粉，又舀了小半碗小麦粉，抓了一小撮粗盐粒。


    然后轻手轻脚地溜出屋子，直奔旁边曾经地主家的废弃灶棚。


    生火是个技术活。


    江晚舟笨拙地折腾了半天，被烟呛得直咳嗽。


    还好在她小时候用过这玩意，试了几次终于把灶膛里的柴火点燃。


    她先把小麦粉搅成糊糊，随后发酵。


    锅热了先烧水，她和沈星潋都要洗漱。


    指望江家其他人肯定不行。


    等到热水运送跑了几趟，面糊也发酵好了。


    江晚舟小心翼翼地将奶粉水撒进糊糊里，又加了点盐。


    闷了一会，浓郁的奶香味瞬间被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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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激发出来，混合着麦子的焦香，霸道地弥漫开来，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疯狂叫嚣！


    拿出来时，边缘变黄，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带着浓郁的焦香和奶香的味道出锅！


    奶香味锅巴馍第一锅完美出锅！


    江晚舟如法炮制。


    江晚舟赶忙收拾现场，拿给沈星潋。


    沈星潋刚刚喂完小宝，顾不上烫，拿起一小片，轻轻掰下一小块，放进嘴里。


    “咔滋——”


    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在口腔里炸开！


    馒头被烤得酥脆，混合着那一点点奶粉带来的醇厚奶香，瞬间征服了味蕾！


    沈星潋没说话，只是伸出虚弱的手，轻轻推了推江晚舟拿着锅巴馍的手，示意她也吃。


    江晚舟鼻子一酸，用力点了点头，也拿起一小片，珍惜地小口吃了起来。


    窗外，正午的阳光透过破窗户，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二十年不见，却没有一点生疏感。


    两人不约而同放弃之前致使两人分道扬镳的那条路。


    可谁也没像对方说出口。


    最后一点奶香锅巴馍也被江晚舟珍惜地舔干净了。


    那缕萦绕在唇齿间的、混合着焦香与奶香的滋味，短暂地驱散了穿越的阴霾，也给了江晚舟补充力气和更清晰的思路。


    沈星潋吃了两个，似乎恢复了些精神，此刻正闭目养神，但眉头依然紧锁，显然在消化这离奇又险恶的处境。


    江晚舟知道，她们需要营养，尤其是沈星潋，失血过多，孩子也随时可能发动，光靠剩下一点奶粉和这点锅巴馍是绝对撑不下去的。


    鸡蛋，是眼下最实际也最可能获得的补品。


    她攥紧了手心里那两张毛毛钱。


    靠这两张毛毛钱去村里换鸡蛋？


    杯水车薪。村里鸡蛋金贵，又赶上知青刚来，家家户户的存货估计都被那些城里来的出手相对“阔绰”的知青们扫荡得差不多了。


    知青……


    江晚舟的脑海中猛地闪过昨天在窗外看到的那道清冷身影，以及他眼中那抹洞悉一切的探究。


    不少年代文知青下乡第一天，除了安顿住处、订做必要家具，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就是——换鸡蛋！


    城里来的知青，尤其是像周清钰这种看起来家境不错的，手里有粮票、有钱，更舍得一天至少一个鸡蛋。


    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成型。


    她手里有“奇货”——虽然只有一点点，但在这个年代绝对稀罕的奶香锅巴馍！这东西的味道，她亲身体验过，绝对有冲击力！如果能用这个去和知青换鸡蛋呢？


    可是知青也不全是好的，也有瞧不起村姑，甚至会反手举报的。


    风险极大！


    但——


    这是目前唯一可能快速获得鸡蛋的途径了！


    或许能借此试探一下那个知青的态度？总比坐以待毙强！


    毕竟那个知青，看着挺会路见不平的真的帮她请来了医生。


    江晚舟看了一眼炕上虚弱的沈星潋，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她凑到沈星潋耳边，压低声音，快速说了自己的计划。


    沈星潋眼皮都没抬，只从干裂的嘴唇里挤出一个沙哑的字：“……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