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林唐并没有回答。


    主持人见状，赶忙打圆场道：“既然密尔森提到了这次项目的关键人物，那么我们先请林小姐来给我们做个自我介绍吧。”


    话音落下时，林唐收了几分神。不同于他们，她用着本国的语言对着镜头说道：“大家好，我是来自C国的林唐，也是这次IM-WFOS项目的首席科学家。”


    台下记者微笑着问她：“刚刚密尔森说到和您合作很开心，那不知林小姐的感受如何呢？”


    林唐是个体面人，并没有当着镜头的面戳穿他们私下那些算盘，规规矩矩地回道：“嗯，虽然推进项目的过程中我们起了不少冲突，但都是为了最终结果的呈现，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很满意这次合作。”


    同传翻译器翻译过后，Mr.Dyson眼睛亮了下，再加上刚刚密尔森朝他传递的暗号，他还以为是林唐终于想通了，心里的喜悦按耐不住。


    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他暗暗朝台下一个记者使了下眼色，立马又有人发问道：“既然双方合作得都很愉快，那么不知林小姐是否有进一步的想法呢？”


    林唐脸色一变，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进一步的想法？”


    Mr.Dyson没听出她话里的异常，沾沾自喜地续上话：“我们研究所一直很希望有林小姐这样的人来增光添彩，再加上私下里的几次聊天也很愉快，所以不知林小姐现在是何想法？”


    他噤了声，等待着她说出自己想要的那个答案。


    平日里肆意妄为、高高在上惯了，就想着在这个时候，借由镜头在第一时间像全世界宣布，他身旁这个出色的科学家，即将为他们M国效力。这是他们M国一贯的作风，用假大空的张扬来宣誓自己的厉害。


    像这样的成功案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所以他依旧认为这次会如他所愿。


    在他视野涉及不到的范围里，密尔森忧虑地看着林唐，不停向她传递着让她接受的信号。


    只是他们这次的如意算盘落空了，林唐板着一张脸，一字一句地对镜头说道：“可我不希望，也不觉得愉快，我也没有想要加入贵国研究所的想法。我相信，贵国没有我依旧能够发光发亮，前路一片坦荡。”


    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话。


    她没有想到他们会直接在采访会上问这种问题，但至少张院长告诫过她，在外不要张扬，所以她还是选择给他们留了面子。


    只是在耳边的翻译结束之后，Mr.Dyson脸色一瞬间变了，那股子阴狠的劲儿从他眼里一闪而过。他恨恨地看向了尔森一眼，又恢复回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咬牙切齿道：“是吗，林小姐？看来这几日我们的服务让林小姐不是很满意啊。”


    尽管心中隐约有情绪快要压制不住，但林唐还是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得体：“M国的待客之道很到位，但人各有志。我国有一句话，叫做道不同不相为谋，一次合作的默契不代表长久合作的愉快，我想，我们还是坚守各自岗位会好一些。”


    因为这个出乎意料的插曲，后续Mr.Dyson安排的问题没再有脱口的机会，既已知道答案，他丢不起这脸。


    媒体采访会结束后，他难得没再拦着林唐劝告一番，C国一行人很顺利地回了酒店。


    下了车，有工作人员来询问林唐几时离开M国，在得到答案后，很客气地说了声：“好的，我们马上去安排返程飞机。”


    房间里，林唐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给凤池白打去电话。接起的瞬间，她问了句：“喂，你在哪？”


    “十字大道这边，临时有项目上的事要处理，怎么了吗？”凤池白回道。


    林唐心情有些沉重，闷闷不乐地说：“没什么，没见着你人，随便问一声。”


    对面沉默了下，温声说：“别多想，你做的很好。”


    林唐一愣，手头动作顿了下，迟疑地问道：“你看到了？”


    凤池白嗯了声，解释道：“这边的大屏都在投放，想不看到恐怕很难。”


    林唐疲惫地坐到地板上，后背倚着床沿，有一下没一下地扯了扯被褥，淡淡道：“我就是想说一声，我晚上八点的航班，你要是过不来酒店，那我们就怀州见。”


    那头应了声好。


    临离开前，林唐又一次见到了Mr.Dyson。他依旧是一副笑面虎的样子，从他脸上看不到先前半点被拒后的狠厉之色，反倒有些反常地陪同他们一起到了机场。


    他说，尽管媒体采访会上闹得并不愉快，但他不是记仇的人。为尽地主之谊，他必须做好最后这一趟的收尾工作。


    一直到看见他们一行人过了安检，Mr.Dyson才笑着他们挥了挥手以示告别。


    回去的行程，他们依旧是和来时那几位西装革履的男人一起的，像是谈好了事，那几人和Mr.Dyson告别时满面春风的。


    但林唐胸口隐隐感觉喘不过来气，在Mr.Dyson转身离开之前，她听见一句：“林小姐，我真心实意地希望，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


    他在做最后一次确认。


    也听到了意料之内的回答：“这些事情不是我能决定的，你可能得和我们院长谈。”


    他轻笑了下，语气云淡风轻的：“那就不谈了。”


    说罢，没有半点犹豫地朝机场外走去。


    越临近登记时间，林唐心脏的压抑感就越发沉重，像是一块石头压在上面，要连同她的心脏一起坠入黑色的深渊中。


    她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坐在角落处。


    飞机起飞的一个小时前，她的面前稳稳站定了一个人。


    抬起头的瞬间，凤池白出现在她眼前。她愣了一刻，缓缓开口道：“处理完了？”


    凤池白嗯了声，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看来还算及时。”


    他在她身旁坐下，顿了下，又说道：“M国的专机送你们回去？”


    这回换林唐嗯了声，有几分心不在焉的样子，随口问道：“你呢？你几点的飞机？”


    凤池白笑了下：“还挺巧，一个时间，要不要坐我的？”


    在他到来之前，她其实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这并不是第一次。只是这回不只有她。


    她扫了眼与她一同等待登机的六名科研人员，还是拒绝了：“不了，我得和他们一起。”


    尽管其余几人也并不是第一次出国，但林唐作为总负责，是绝不可能抛下他们不管不顾的。


    “可以一起。”在她话音落下之时，凤池白不轻不重地回了一句。


    林唐听明白了他的话，没有立即吭声。


    在飞机临起飞的四十分钟前，场内开始提醒乘坐MX3011航班的乘客准备登机。


    思考的时间停止，再三犹豫之下，林唐选择了同意。


    于是在开始登机的时刻，他们临时改了乘坐航班，七名科研人员上了凤池白的私人飞机。


    飞机上，生怕其他人临时有问题找不到人，哪怕眼皮子直打颤，林唐也一直强忍着困意没有睡。


    一直到翌日上午的九点，飞机安全降落怀州，所有人在机场分散了路，各自回家。


    这一趟出国，说不清楚为什么，但这是林唐有史以来最累的一次。


    一回到家，顾不上先整理东西，她率先回到房间里补足睡眠。


    凤池白期间睡过几个小时，所以并没有她那么困。他将手机取消飞行模式的瞬间，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是老爷子的。


    他不明所以地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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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起来，立刻听到对面传来的一声：“小池，你是不是还在M国？”


    对面声音很急，他难得听到老爷子近乎失态的语气。


    他心中隐隐不安，但还是先回复道：“刚下飞机，和林唐一块儿回来的。”


    对面沉默了一刻。


    “你俩在一起？”他像是迫切想求证什么。


    凤池白嗯了声：“想着正好要回来，就捎上她一块儿了。”


    他能很清楚地听到老爷子松了一口气的声音，紧接着是厚重的一句：“那就好，那就好。”


    凤池白一下察觉不对劲，他询问道：“怎么了吗？”


    老爷子并没有立即回话，心里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叹气道：“早上那会儿，我看到有新闻报道，说M国飞往C国的MX3011航班在飞行途中起火爆炸，半途坠机了，我就以为…”


    剩下的话他不敢说出口，喉间一直在颤抖着。


    闻言，凤池白心中顿时一沉，MX3011正是林唐原本要乘坐的那班航班。


    他嘴巴震惊得闭合不上，胸膛起起伏伏的，下意识去看房间里正在熟睡的那人。


    差一点，他们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


    电话挂断后，他第一时间去查看关于MX3011航班失事的新闻，最早的一篇是在凌晨四点发布的，上面写着MX3011航班于今日凌晨三点三十二分坠机，飞机上一共有十一名C国人和八名M国人，无一生还。当前坠机原因未知，M国ATC（空中交通管制部门）给出的初步解释是机翼存在部分损坏，导致机长无法正确进行操控，空气急剧的冲击力与机翼损坏部分擦射出火星，致使飞机半途爆炸。


    底下评论区早已对M国骂声一片，谁都知道这架飞机上乘坐的有七名C国的科研人员。既是送他们返途的飞机，那就更应该认真检查好一切装置，而不是在事故发生后用一句粗心大意来搪塞。


    但于十五分钟前，日报重新发布一则报道，依旧是与此次飞机失事有关。


    ——七名科学家另乘飞机安全降落怀州，幸免遇难，但仍有四名C国人丧命于此次空难中。


    凤池白手指在颤抖，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滚热的气息在喉间翻涌着。他瞠圆的眼眸此刻有些模糊，心中那股浓烈的压迫让他忍不住紧紧盯着床上那人。


    真的就差一点，他就要完全地失去她了。


    心绪还未完全缓过来时，电话再次响起，是应与打过来的。


    因为林唐的手机还处于飞行模式，他始终打不通，但好在他先前还存了凤池白的。


    一接起来，对面很着急地说了句：“喂，凤总，我头儿她没事吧？”


    他声音还有些哽咽，像是刚哭过一场。


    凤池白垂下眸子，知道他指的并非是身心上的。那场媒体采访会是面向全世界直播，相信当天镜头下的场景他多多少少也看到了些，在这样的情况下，人总会开始胡思乱想，这是不是本身就是针对林唐来的一场阴谋。


    而主角如今安然无恙，但计划里与她同行回来的四名C国人却因此丧命，林唐会怎么想。


    凤池白刻意走进书房里，将门锁上后，才沉沉地说了句：“她现在还不知道情况。她…太累了。”


    对面抽噎两声，喃喃说道：“那能不能先瞒着她…不对…瞒不住的…”


    现如今关于这次飞机失事的报道满天飞，她想不看到很难。


    “能瞒多久算多久…她会自责死的…”哪怕这件事与她无关。


    应与的哭声逐渐明显，凤池白心中难受的情绪也隐隐在作祟，他低声回道：“我知道。”


    哪怕嘴上说着她足够坚强，但在碰到这样的事情，他不知道她的承受能力有多大，他也没胆量去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