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春末夏初，沙场远处的旷野已由嫩绿转为深碧，将场中两名比武之人手中的红缨枪衬得极为显眼。


    风动，嘴角噙着一丝笑的年轻男子趁势而起，几步闪至儒雅稳重的年长者面前，枪尖直刺面门，年长者急退半步，左手枪格开攻势已算得上勉强，待两兵相撞火星四溅相持间，不得不用右手抵住枪杆才能与出招之人抗衡。


    年轻男子见其下盘已现虚浮，枪杆立刻化作游龙扫向下盘，对战之人腾挪明显迟缓，年轻男子趁机旋身借力，枪尖直取右肩，年长者本能要挡，断过的右手抬起却慢了半分，就在这时，鲜红枪尖已点在他喉结之上。


    也就是点了一下，林知愚暗暗咬紧牙关很快收势。提出这次比试，他本意只是想让兄长知道此次驱逐达怛平定西北他更合适，并不想让其难堪。谁曾想，继父亲之后，右臂因为构陷拖延救治的兄长同样已经不能接过他三招。


    “兄长右臂有旧疾才……”还没等林知愚说完，林知恕浑不在意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背打断了他：“你我兄弟间不必如此客套。”


    不论是出于对称帝的政治威望的需求，还是真的以天下太平为己任，官澈决定着手平定西北驱逐达怛，林知恕同二弟一样，是极力赞成的，尽管大多数人反对。


    南边刚定，若是此次西北战事不利，官澈元气大伤不说，刚刚稳固的局势很可能会被蠢蠢欲动的人再次割据，反对之人不无道理。


    机会只有一次，再来不知何时，还有没有实力。相对的，一旦成功，那便是真龙归位天下承平，家族繁盛不在话下。可此次的对手不是齐王那些丧家之犬，那是真正强悍的游牧骑兵，还有西北残余的余孽掣肘。他想把生机留给二弟，但他已经没有能力说服人了。


    “……万事小心。”沉默许久，林知恕略去胸中万言，终是淡淡地叹息简单地叮嘱道，“回去吧，时间不多，为兄看看还能为你做些什么。”


    晃眼的阳光下，兄长转身沉稳的背影让林知愚有片刻的恍惚，他仿佛又看到了少时雨天，自己追在兄长身后从练武场回院子的时光。他总是蹦跳着弄得满裤腿潮湿，而兄长却能巧妙地选择最稳妥的落脚点，每一步都踩得极实，不让水溅在裤脚半分。


    有些东西是永远不会变的。林知愚撇开心中惆怅，重新扬起嘴角追上兄长，“哥，你和达怛也是老对手了，给我讲讲他们一些人的特点呗。”


    “好。”


    “哥，你得给我多争取些粮食来。不能让伯玉他的亲军把好事占全了。”


    “此时与往日不同，你该称呼其大将军。”


    “哥，若……我不能归来，你让爹娘放洛氏归家吧。她喜欢闹腾，不必为我守那份清苦。她有两个胞弟，替我看顾几分，不要让她难做。”


    林知恕停了一步又很快继续朝前，“好。”他答道。


    *


    林二已经月余没归家，和先前时不时瞅空就回来打一炮的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过，她钮祜禄·洛想这个不是要吐槽什么用过即弃拔X无情，纯粹是因为她有正紧事要和林二讲。


    月余前在与吴老夫人、郑氏、曾柔的家庭牌局上，洛听雪听得侯府为了讨伐达怛在四处筹粮，好不容易高尚了一回说服自己割肉，冒着暴露的风险去信让霜降将这几年囤的粮食全部理好等着人来拉走，这拉粮的人却一直不漏脸。


    还能不能有一点情人间的心灵感应了？果然只适合做炮友。


    带着做好事却没人领情的愤恨用筷子戳了戳饭，望着一大桌子菜没了吃饭的胃口，正要叫冬至撤下去分了吃，冬至带着笑意早一步出现在眼前。


    林二回来了？


    “小姐，你猜是谁求见？”这句话立刻浇灭了洛听雪希望的小火苗，她兴趣缺缺地应道：“谁？”


    “霜降，她来给我们发喜饼！”


    一种由衷的喜悦从心底生发，洛听雪先是一愣，后笑得合不拢嘴，“人呢？”


    “就在门外呢，”冬至笑着朝门外招手，“我哪会让她在外头等！”


    “我家那位说小姐回了青州，可我知道小姐的顾忌，一直不敢来拜见，”霜降工工整整行了个大礼，“接到小姐来信时我便知顾忌没了，立刻把所有粮食都装好了车，还另外采买了些凑了整数，可左等右等，始终不见人来，怕耽误小姐姑爷的事，便做主和我家那位雇人自行押解前来。”


    “所幸托小姐姑爷洪福，二百石粮食安全运到，只等小姐姑爷收验。”


    别看霜降说的轻松，洛听雪知道这里面千难万难，就采买一项，现在外头打战到处要得急，能买到粮绝非易事，更别提一路运送那么多车粮食。


    这已经不是一个顶级大秘的能力问题，绝对有情义二字在里头。


    洛听雪几步上前扶起霜降拉着她一块坐下，替她理了理步摇，许多话不知如何说起，末了，只是道：“你和家人都好吗？”


    刚问完，霜降又要跪，被洛听雪止住，霜降奈何不得，才回道：“这几年到处乱糟糟的，若不是蒙小姐恩护在登州，恐怕难保全家性命。如今一家吃得饱穿得暖，也不知如何才能谢谢小姐。”


    “我那晚上就说过，你要谢的不是我，是能独挡一面的你。”洛听雪摇摇头，扯开话题，“冬至说你要发喜饼，可是那位举人老爷的？”


    不愧是当了老板娘的人，霜降没了初时的羞涩，大大方方点了点头。


    “不过小姐说错了一点，都没了，”霜降指了指天，“春榜秋榜的自然没人主持，哪还有什么举人老爷。既然没了科举，先前的约定自然不做数，反正不论如何他都必须娶我，入春时便嫁了。那时还不知道小姐会回来，不然也会等着，悄悄来讨个彩头再行礼才是。”


    “自然少不了你的。”洛听雪笑，“对了，你相公应该也一路来了。待林……他回来了，让他们见一见，既然走不了科举，走旁的路也是一样的。”能帮着霜降运这么多粮食走这么远的路，大概也不是书呆子，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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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一家注定会飞黄腾达，非常时期谁走后门不是走，若是能带着霜降那口子一起飞，也不枉她和霜降结缘一场。


    霜降自然明白小姐的提拔之意，点了点头：“他……我知道也是有读书人的志向的，我替他谢过小姐。”


    二人又叙述了些对林二瞒下的假身份及其名下宅子的事，到晚饭结束后才各自散去。


    月上中天，洛听雪躺在床上烙饼。粮食到了青州，二百石少说装了二十几辆车，停久了也显眼遭人蛐蛐，可明天把粮交给婆母她们处理吧，她并不愿意。


    哪有割肉还要摆出一副谦恭姿态的，交给林二就不一样，他准会眼睛晶晶亮地吹些不值钱的彩虹屁，这割肉才有情绪价值嘛。再让他把这份大礼记在心里，以后多关照关照她家和她的人，就更值回票价了。


    叹了一口气，可是人跟失踪了一样。哼，前段时间还是宝贝，现在就纯纯当摆设，呵，男人！


    不忿地翻身，一个黑影慕然罩住了她。


    不是缓缓的逼近，而是毫无征兆的、带着侵略性的骤然降临，她甚至来不及惊呼，就被人霸道的夺走了所有空气。滚烫的手掌铁箍般固住了她的下颌，很快，静室内只剩下彼此激烈的心跳声、混乱的喘息声、以及唇舌被迫交缠的细微水声。


    这还能有谁，洛听雪放松了下来，反攻了回去——论舌吻，她绝不服输。


    激烈的程度很快就到了擦枪走火的地步，衣服被扯开的瞬间，洛听雪清醒了过来，使劲揪着林二的头发向后提，左右躲闪着啃咬——还有正经事没说呢！


    林知愚吃痛停了下来，喘着气微微抬起上半身，笑声从胸腔里震出来，带着点嘶哑，却畅快得很：“翻来覆去睡不着是在想我？回应得这么热情。你的规矩我懂，回来的时候洗过澡了。”说着，又开始上手扯眼前碍事的肚兜。


    “想你个大头鬼！”洛听雪拼命护住胸前脆弱的遮挡，“你……你……哎呀你给我停下，我有事……唔……”


    这一晃荡不知过了多久，林二的头终于在她的胸口停住。待二人渐渐平静，洛听雪拿出所有信仰撑住了眼皮：“今日，霜降和她相公从登州押运两百石粮食到了这，你明日抽空见见。两百石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聊算一点为国为民的心意。若是你瞧着霜降她相公还堪用，安排个位置呗。”


    “我说呢，那什么……哦霜降这么合你意，就算她想外头找人，也有一百种方法周全让她留用，偏偏你放她走那么远，”林知愚翻身躺平揽过洛听雪，“合着是你让她在外面给你秘密经营私产啊。没有你后面站着她一个小商户存那么些粮做什么。夫人可以啊，不愧是我的人，够贤惠！”


    “放心，这粮为夫绝不让你白出，日后百倍归还，定让你在登州的私产那啥……做大做强。”


    洛听雪有些心惊肉跳林二的敏锐，可更满意其的空头支票，当然人也实在困到了极限——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总能找到最优解，这样想着，便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