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一瞬，一张老子无比熟悉、却绝不愿在此混沌得见的面孔，清晰地凝固在他眼前。


    每一丝皱纹，每一缕神情，似乎都透着刻骨的寒意。


    “鸿钧！”


    老子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失声低喝，声音在死寂的混沌中激起无形的涟漪。


    “呵呵！”


    那身影正是鸿钧本体，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连一声老师，都不肯再唤了么？”


    他微微摇头，语气淡漠如冰：“也罢，你我师徒因果，早在洪荒破碎之时便已了断。


    本座在此，恭候多时了。”


    老子神色凝重到了极点，周身道韵流转，头顶的太极图缓缓旋转，散发出镇压诸天、定鼎乾坤的磅礴威压，将周遭紊乱的混沌气流都迫开数丈


    他目光如电，锁住鸿钧：“你……竟未返回黑渊界？”


    “呵呵。”


    鸿钧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眼中却无半分暖意，只有深潭般的幽暗：“若在从前，本座此刻或已身在黑渊。可惜……。”


    他声音里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滞涩：“如今的我，欲离而不得。”


    “为何？”


    老子追问，每一个字都沉凝如铅。


    鸿钧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仿佛在咀嚼着某种无法言说的失败：“只因如今你所见的，乃是吾之本体真身，那道封印……。”


    他抬手指向混沌深处，目光复杂：“针对的正是洪荒之外的气息，先前有洪荒道体在身，吾便如烙印着洪荒的印记，可自由来去。


    如今道体已失，吾便成了彻头彻尾的外界生灵。


    以吾现今之力……尚不足以强行破开那封印。”


    言及此处，鸿钧话语微顿，眼中复杂之色如阴云翻滚，最终化为一道锐利的光芒，紧紧凝视着老子：“本座……欲与你做一桩交易。”


    “交易？”


    老子眉头微蹙，太极图的道韵流转得更疾。


    “不错。”


    鸿钧语气笃定：“你助本座离开这片混沌绝域，本座便将修复那封印薄弱处的方法，详尽告知于你，如何？”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诱惑力，却又隐含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压。


    老子眸光锐利如出鞘神剑，直刺鸿钧：“封印若真有破绽，你自可从薄弱处遁走，何须贫道相助？


    此等托词，焉能取信！”


    “呵呵呵……。”


    鸿钧发出一串低沉而诡异的笑声，在混沌中回荡，令人心神微悸：“若是寻常封印，本座自可寻隙而出，如履平地。


    然此印……必是盘古手笔无疑！


    它竟似是以部分陨落于盘古斧下的混沌神魔残躯为基构筑而成……。”


    说到这，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其中……便有吾黑渊界一份功劳。


    只要本座气息稍一靠近那薄弱之处，封印便会自行激发反击。


    那反击之力，虽远不及盘古开天辟地那一斧之威，但要重创本座……也不过是两三击之事！”


    说到最后，他眼中那浓郁的忌惮与惊惧，再也无法掩饰。


    老子闻言，沉默了下来。


    太极图的光华在他头顶明灭不定，映照着他深邃的眼眸。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沉凝如渊：“此时放你出去，对洪荒而言，无异于放虎归山，祸患无穷。


    恕贫道……不能答应。”


    鸿钧神情平淡，仿佛早已料到老子的拒绝，嘴角甚至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不愧是盘古的后裔，根骨心性，皆承其遗泽。


    当初对你们三兄弟生出爱才之心，收归门下，算是本座做的最错误……也是最自得的一件事。”


    接着话锋一转，漆黑的眼眸中骤然爆发出森然寒意：“你就不怕本座将你打杀在此？此地已远离洪荒，天道之力近乎隔绝。


    在此陨落，可没有在洪荒那般转圜余地……形神俱灭，便是你的下扬。


    或者说，即便有残魂侥幸得存，复活归来的，也未必是真正的你了。”


    老子眼神微眯，古井无波的面容上不见丝毫惧色，只有一片澄澈的淡然：“来此之前，便已有人提醒贫道，你可能还潜藏于混沌深处，伺机而动。”


    他微微一顿，语气平静得可怕：“然而贫道……还是来了。”


    言下之意，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鸿钧漆黑如墨的眼瞳中，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仿佛投入石子的深潭。


    “哈哈，好，你果然没有让本座失望！”


    鸿钧大笑出声，但他的笑声中，竟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事实上……若有可能，本座又何尝不想成为真正的洪荒生灵？


    此界之生机造化，山河壮丽，道法玄奇，哪一样不比那死寂冰冷的黑渊界强上万倍？”


    话语中，罕见地流露出一丝向往与落寞，随即又被更深的苦涩淹没。


    “可惜，从一开始，这就注定是一个奢望。


    尽管本座千方百计延缓天道完善，但以盘古留下的深厚底蕴，总有一日，天道终将圆满无缺。


    而天道圆满的刹那，本座这异域之人的身份，必将暴露无遗，无所遁形。


    届时……。”


    鸿钧发出一声自嘲的苦笑：“本座断无半点生机，呵呵！”


    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那万古的遗憾与不甘压下，重新看向老子，眼神恢复了之前的深邃与算计：“现在说这些，已毫无意义。


    你的担忧，本座心知肚明。


    是怕本座出去之后，将洪荒的虚实、坐标，尽数透露给黑渊界吧？”


    老子没有说话，但那双深邃眼眸中闪过的寒光与凝重，已说明了一切。


    鸿钧也不等老子开口，自顾自地继续道：“本座可对至高无上的大道立下誓言。


    洪荒历十万年内，绝不向外界泄露洪荒丝毫信息。


    此乃本座能隐瞒的最长期限。


    因为只要本座踏出封印，黑渊界主必能感应到吾之存在。


    十万年……已是本座所能拖延的极限。”


    说到此处，他的语气中罕见地带上了一丝苍茫的惆怅：“十万年……对于如今蓬勃发展的洪荒来说，应该已足够做好迎敌的准备了罢？况且……。”


    他的话锋再转，带着一丝玩味道：“你也不想本座一直像个幽灵，在这封印边缘，死死盯着洪荒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