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楠深吸一口气，攥着包带的手不自觉用力。犹豫再三后还是起身，向着那个位置走了过去。


    她在空位前站定，不由得咬紧了下嘴唇。


    迟疑一阵后，轻轻拍了拍谭琪，谭琪抬头看她。


    见她脸上的表情局促，谭琪微微皱眉，转头望向江聿后，便是一脸心知肚明。


    她没再说什么，起身将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自己则坐到了先前的空位上。


    乔楠点头致谢，便坐了下来。


    隔着谭琪，她隐约感受到了那个人略带着怒意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自己的身上。


    就在这时，坐在她另外一侧的年轻男人对她说：


    “你好，是乔楠编剧吗？”


    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男人问她，乔楠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是何念。


    “何念？”


    何念的面庞闪出一丝惊喜：“乔编剧竟然认得我？”


    “谭琪经常夸你。”乔楠微笑回复。


    她只是陈述事实，倒是给面前的人弄得十分不好意思，“谭导真的是过奖了，我只是一个新人，哪里有她说得那么好！”


    何念挠了挠脑袋，带着几分羞涩继续说：“乔老师，您的剧本真是写得太好了，能接这部戏是我的荣幸。”


    “抬爱了。就像你说的，我也是新人。”乔楠对着面前的人露出和善的笑容。


    何念想到什么，忽然说：“乔老师，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您的剧本跟我很喜欢的一个日本编剧的风格很相似。他叫NANN，您听说过吗？”


    乔楠先是一惊，而后摇摇头。


    “听说他是日本著名编剧井上昌利的学生。不过他未在公开场合露过脸，连性别都没人知道。”


    “是吗？”乔楠的眼神中掠过一丝慌张。


    NANN是乔楠的笔名，当初她随便取了一个名字就署在了封面上，后来便习惯用它了。这个署名下，除了有她和老师的合作作品外，光是她自己的独立作品也有不少在海内外获奖的。


    多个国际知名电影节曾邀请她出席，但她一次都未曾赴约。导师曾经劝她，可以考虑去露露脸，多结交一些业内的朋友。


    她只是淡淡地摇头：“下次吧，下次有机会。”


    乔楠很清楚，那样的场合很有可能会碰上江聿。她害怕，因而不断推辞。再加上，她只是一个编剧，不是演员，也不是导演，实在是没什么抛头露面的必要。


    她需要做的仅仅只有打磨剧本。


    这次帮谭琪写的剧本她用了中文属名，没想到何念竟然能察觉出几分相似。


    “我没听过。不过听你这么说，有机会我一定会拜读他的作品。”乔楠面带微笑。


    先前那道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似乎变得更为强烈。


    后来，何念分享了他对角色以及剧本的了解，特别贴合乔楠创作的初衷。


    一向不爱同陌生人说话的乔楠，今天破天荒地和何念聊得特别投机。


    “乔编剧，我能加你的微信吗？有些地方如果我理解不到位，想再请教您！”何念说话的时候已经拿出了手机。


    “可以啊！”


    两人加好微信，过没多久，试镜就正式开始了。


    赵清怡的试镜排得比较靠前，虽然乔楠对她的第一印象不算特别好，但不得不承认，她的演技的确不俗。


    看着她的表情，有一瞬乔楠真以为她是自己剧本里的主人公，完全忘记了她先前目中无人的模样。


    之后的演员试镜都难以与她匹敌，女一号自然最后落到了赵清怡的手里，且全场一致通过。


    演员表演结束后，可以选择回去等消息，也可以在会议室外面等着。今天因为江聿在，原本打算试镜结束就离开的女演员们都没有选择立刻离开。


    因此等最后一位演员试镜结束，会议室外坐满了人。


    谭琪派小蔡去会议室外公布最终选角的成果。


    小蔡才走出会议室没多久，赵清怡就激动地冲进会议室，一把抱住江聿。


    “江聿，我就知道你会选我的！”


    她这一抱，在场的所有人都怔住了，连同被她抱住的当事人也是一怔。


    江聿微微皱眉，用手指推开了赵清怡紧紧贴着自己的额头。


    但赵清怡丝毫不见尴尬，反倒是十分自然地勾住了江聿的手：


    “江聿，你今晚应该没事了吧？一起去吃饭？”


    江聿还没有开口，邓一舟起身将两人分开，还是标准的职业笑对着赵清怡：“江聿晚上要去公司开会，可能不太方便。”


    邓一舟说话的时候，乔楠明显察觉到了江聿投向自己的目光，带着隐忍的不悦。


    乔楠别过视线，装作不在意。


    没想到下一秒，那个还紧紧盯着她的男人开口道：“倒也不至于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众人面面相觑，小声议论道：


    “江聿和赵清怡之间不会真的有点什么吧？”


    “这关系看着，可不只是前后辈这么简单吧！”


    “对啊，他俩真的谈了？”


    ……


    没等众人议论完，赵清怡便对着谭琪笑着说：“谭导，那我就和江聿先走了，下次见！”


    她回头的时候，江聿没有等她，已经起先迈开了修长的步伐走出了会议室，她也不恼，笑嘻嘻地跟上，颇有种小女生的雀跃。


    人都走得七七八八，谭琪凑到乔楠身边，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


    “有人吃醋了。”


    乔楠轻叹一声：“我吃什么醋？我和江聿的事都过去多久了？他有新的感情，不是很好吗？”


    “我又没说你，我说的是江聿。”谭琪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道，“试镜之前你和何念有说有笑的，你是不知道，我坐在江聿身边，看他那脸就跟个愤怒的小鸟一样。恨不得当场飞起来炸你一头。”


    乔楠瞥了她一眼，嘴角一弯，又摇了摇头，像是听惯了她夸张的语气。


    “别人看不出来，我还能看不出来吗？江聿不喜欢赵清怡，答应和她吃饭，完全是为了气你！”


    “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他有什么要气我的呀！”乔楠忍俊不禁。


    “他肯定就是想知道，如果他和别的女生去吃饭了，你是什么反应？会不会在意，万一你吃醋呢？”谭琪越说越来劲，“我是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这家伙怎么越来越幼稚了。”


    乔楠没接话，自顾自地向前走，显然不信谭琪刚才说的。


    “哎，你是不是不信！”谭琪追上去，仍不死心。


    乔楠不由得加快了步伐，两人打闹着走出会议室，刚一出门，又变成了专业的导演和严肃的编剧。


    不一会儿，谭琪又被人群包围，乔楠冲她做了个“我先走了”的口型，见她对着自己挥了挥手，便离开了。


    ……


    乔楠在街边随便吃了点东西当作晚餐，吃完后也没有着急回去。


    天色渐暗，公交站台的灯亮了起来。她坐在长凳的一角，目光呆呆地注视着眼前的车来车往，似乎是在等一辆永远都不会到来的巴士。


    心间渐渐泛起一阵异样的情绪。


    她很清楚自己可以骗过谭琪，却骗不了自己。


    那段感情她从没放下过。


    就连此时此刻，她也会忍不住想象，他们一起共进晚餐时美好的样子。


    赵清怡的确比她更适合江聿。一个是粉丝无数的顶流影帝，一个是风头正盛的年轻演员。星星的身边就应该还是星星，而不是像她一样的早就脱轨陨落的陨石。


    如今江聿愿意放下心结，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于他们而言，都是最好的选择。


    眼下她唯一该做的，就只有祝福，除此以外，任何的情绪都是她的非分之想，不该有的。


    ……


    一个人回到家的时候，屋里果然还是一片漆黑。


    和乔楠预想的一样，江聿和赵清怡出去吃饭，大概还没有回来。


    她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安抚好的情绪又开始重新涌动。


    铺天盖地的黑暗让心间的那一抹苦涩像水波一样泛起，很快便蔓延到全身各处。


    她疲惫地按下入户灯的开关，清脆的声音后，澄黄的灯光瞬间将屋内的角落照亮。


    沙发上一个男人的背影，吓了她一跳。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为什么不开灯？”她换好拖鞋，走近了几步。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一言不发地起身，脸上带着难掩的怒意，眼神冰冷如霜，向她慢慢靠近。


    乔楠的心不自觉地一紧。


    她声音颤-抖，手扶着一侧的墙壁：“你……你要做什么？”


    她没等到江聿的答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抵在了墙角。


    随即，面前的人低头吻住她，带着灼热与怒意，好似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


    “江聿……”她的声音艰难地从唇齿间挣-扎着溢出，却换来他更加失控的回应。


    男人双眼通红，声音冰的刺骨：


    “你还记得我们是夫妻吗？你答应和我结婚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这些？”


    乔楠偏转过头去试图避开他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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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她的抗拒有如一根火柴，彻底点燃了他积压已久的怒火。他捏住她的下巴，低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


    “乔楠！你看着别的男人的时候，可不是这副表情。怎么？看到我，就让你痛苦的想死了？”


    “江聿！你放开我！”


    乔楠奋力挣-扎，混乱间她一口重重地咬在他的肩头。血腥味迅速在唇齿间弥漫，她用尽全力，可那男人只是嗤笑一声，面庞上波澜未起，就好像丝毫感觉不到任何的痛觉。


    她惊慌地松开，望着他，声音哽咽：“对……对不起。”


    男人轻笑一声，那笑容逐渐变得凉薄刺骨，眼底被更为冰冷的寒意覆盖。


    他依旧没有松手，眼神里的偏执到了几近失控的状态。


    乔楠看着他的样子不寒而栗。


    “江聿。”她轻轻唤他的名字，试图唤回他的理智。


    但江聿像是完全听不见一般，深沉的眸子紧紧盯着她，像是一场极致痛苦的拷打。


    乔楠无法与那双太过强烈的视线对峙，垂下双眸。


    许久之后，客厅便陷入了漫长的沉寂。


    再次开口之时，江聿的声音仿佛是从心底渗出的，慢慢将她包围：“乔楠，我以为……即便你不爱我，至少……对我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心疼……”


    血丝布满男人的眼眶，他的声线听起来像是在崩溃的边缘。


    “你从来都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伤我最深！但是——”他顿了顿，眸子沉了下来，声音低哑却坚定，“从今以后，我要你——陪我一起痛！”


    话音刚落，他再次将她压制住，这一次用力更甚。


    他只用一只手就将她的双手禁锢，指节收紧，力道沉稳不容抗拒。另一只手越过她的腰背，猛然地将她整个人提起。


    乔楠的身体一下子悬空，本能地攥紧了他的衣领，指尖恰好划过他的肩胛，热得惊人。


    “江聿——你——”她的话未尽，被他身上传来的灼热气息打断。


    男人的胸膛紧贴着她，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胸口的剧烈起伏，那股带着侵略意味的力量，仿佛随时都会将她吞没。


    下一秒，更为滚烫的吻落到她的唇上。


    带着霸道的炙热几乎让乔楠无法呼吸。她的挣-扎根本撼动不了他分毫。


    江聿仿佛已经被怒意彻底吞噬，带着失控情绪的吻，如同野火般蔓延开来。他吻得毫无章法，唇齿间尽是混乱和积怨。


    可忽然，他的动作猝不及防地停了下来。


    他的目光，定格在乔楠的腹部——那里的衣衫早已被扯乱，露出一小块肌肤，而一道丑陋的疤痕横亘在其上。如同石壁上的裂痕，沉默却闪着冷光。


    那是一道长约半尺的疤，深红中泛着些许暗紫，触目惊心。


    他怔住，喉咙一紧，声音低沉得像飘进风中的呓语：


    “你……生过孩子？”


    乔楠垂下头，眼神微颤，良久才哑声回应：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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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ideB·今生是第一次「彩蛋」：


    江聿看着小桌板上的三明治，久久没有说话。


    想起一小时前，他拉着行李准备出门。


    经过厨房时，脚步突然在垃圾桶前顿住。


    他盯着被扔掉的三明治，忽觉自己似乎是疯了，竟会生出把它捡回来的念头。


    他迟疑着站了许久。


    理智和心底最深处的渴-望彼此叫嚣着。思绪在挣-扎，心却像被什么紧紧攥住，难以挣脱。


    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他弯腰，从垃圾桶里把三明治捡了出来。


    ……


    “先生，您现在需要用餐吗？”空乘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江聿抬眸，轻轻摇头：“不用，谢谢。”


    空乘离开后，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那只保鲜盒上。


    不过一份三明治，却让他的心底泛起一种近乎荒谬的幸福感。


    江聿知道，自己早已经一败涂地。


    即便是垃圾桶里捡回来的三明治，于他而言，都像一份无声地恩赐。


    从过去到现在，他一直都很明白，自己什么都可以不要，唯有她，是他心之所向的全部。


    他打开放在面前的保鲜盒，取出三明治，轻轻咬下一口。


    味道谈不上好吃，可心底的某些空缺，似乎在这一口口的咀嚼中，逐渐被填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