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去悬月楼所为何事？”


    江盈抿了抿嘴，却还是语气柔和的道出了悬月楼的变故：“不过是封印出现裂隙罢了。”


    她语气轻松，可只有江盈自己与江扶两人知道，悬月楼的变故可不只是小小裂隙那么简单。


    十八年前破月宗前宗主所设下的封印此刻已经摇摇欲裂，楼中镇压的小妖陆续逃出，江都而来的这一路上他们也碰见不少，可想而知那悬月楼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江盈母亲江阙当年被大妖重伤，只得设下微弱的阵法先镇压住十余年，打算待江盈长大再带着女儿一同前去加固封印。


    可谁知前宗主江阙才刚从西南悬月楼回到江都祖宅，便查出身孕，九个月后竟然因产子而亡。自本朝女子掌权后，研制出不知多少灵丹妙药只为保女子平安生产，百年间都少有女子因生产去世，身有灵力的江阙居然因此没了性命，此事就此变成了江都的一个秘闻。


    而刚出生的江扶也因此背上“克母”骂名。


    想起多年前在产床上没了气息的母亲与彼时还是刚出生却被冠以“克母”之名的江扶，江盈略红了眼眶。


    从云阳城一路向西南前行，自陆路而行走了不到三天，几人便来到了一个名叫丰都的小城。


    之前和鸢为了让江盈带着她一起走，以一路好吃好喝为条件，虽然他们三个没有一个人搭理或是回应那句话，但和鸢说到做到，从云阳大手一挥包了一辆软座香车一路载着他们来到了丰都，又吩咐车夫直接赶去元和商号在丰都所设的元和客栈。


    即便和鸢包下的马车已经是比那普通马车舒服许多，可两三天的舟车劳顿，还是让自带弱症的江扶生了病。


    和鸢侧眼看那面上微红靠在软枕闭着眼休息的江扶，他咳声干涩，额上还渗着冷汗，心中不禁想到——


    他这就生病了？那之前没有她包马车的时候，他怎么一路过来的……


    坐在床边的江盈与唐翊轻车熟路地照顾着他，两人虽对此习惯，但眼中却还是有着担心。


    “在云阳这些天看你精神好了许多，如今却又……”江盈不自觉的锁着眉头。


    江扶听这话，昏昏沉沉的睁开眼，先是在脑中分辨了一下声音，便将眼神从床边站着的和鸢身上撕了下来看向江盈。


    “阿姐，没事的。”


    江盈又叹了口气，替他掖了掖被子，让和鸢跟江扶一同留在客栈休息，自己则带着唐翊出门购置些黄符用物。


    和鸢送走江盈唐翊，却没有回自己的房间。


    “江公子，掌柜的煮了些陈皮甘草茶，你喝一些多少会舒服一点。”


    她端来一碗琥珀色的茶水递给他。


    和鸢觉得他之前的不少行为、话语都十分奇怪，所以虽然这江扶现下正生着病，可和鸢却还是想趁他脑子不太清醒的时候问些事情。


    这人清醒时敏锐的不行，跟他姐一样，话中总是意有所指，似乎是知道些什么一样。她可不敢在江扶脑子清醒的时候瞎问。


    她看着江扶接过茶碗，低头小口小口的喝着陈皮茶，装作不经意间开口问道：


    “对啦江公子，除了那风月符，你可还有其他想要的？”


    尽欢楼中她还没想到该以什么正当理由跟着他们呢，这江扶便主动要求与她一起查案。后来还莫名其妙的在知道她名姓的情况下又问一遍，就连风月符一事，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猜到与她有关的。


    她捻起月白色的衣角在手指上打着圈的缠绕着，期待着江扶的回答。


    她的话在江扶迟钝的大脑中转了一圈。


    其他想要的？难道是她想起了什么吗？


    江扶眼尾慢慢染上笑意，那俊秀的面庞中似乎有一丝惊喜。


    “愿、愿愿？”


    他手心中出了些薄汗，攥了攥淡绿色的衣角，那一丝惊喜后又有着几分紧张。抬起昏昏沉沉的脑袋望向和鸢。


    和鸢没听清他说什么，眯了眯眼。江扶看她那副样子，便知她还是什么都不记得。于是他摇摇头：


    “原来，和鸢姑娘一直都在怀疑我吗？”


    江扶额前带着微卷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那双深邃的眼瞳定定的望向和鸢，其中竟隐约透出几分委屈，微微颤动的长睫遮住了一些微不可察的情绪。


    他嘴角又生生拉出一丝苦涩的弧度，他低声开口仿佛受伤的幼兽：


    “不知我到底是做了什么，让你这般怀疑我。阿姐教我待人良善，我只是想帮你罢了。”


    和鸢听着江扶的话，心中的疑云到底是散去了些。她的目光在江扶白玉般的脸上停留了许久，心中不久自主地掀起了一股内疚感。


    江扶眨了眨眼后低下了头，那自带弧度的嘴唇上还沾着晶莹的水珠，和鸢被他那模样影响，感觉江扶就像一把淬了冰的薄刃，破开了盛夏的热意与和鸢心中的怀疑。


    两人的气息间，氤氲着江扶屋中淡淡的青提香气，这清冽的味道安扶着和鸢内心。


    他帮了自己，又身有不适，自己却还心生疑虑，破月宗这等正派，江扶心善出手相助也是正常。看来确实是她小人之心了。


    和鸢回了房，房中的蜡烛才刚点上不一会儿，江盈与唐翊便回了客栈，可一回来神色却有些不对。


    原来就在他们抵达丰都的前不久，城中竟起了妖异传说。


    江盈两人出去时路过府衙，正巧有人在门口击鼓报案，称自家孩子被妖怪抓走了。两人挤在人群中还听得了些其他消息，说是前些天城中发现的两起凶杀案，死者被剖心又埋尸，死状凄惨诡谲，便传言道是妖物杀人。


    正当几人在客栈前厅吃着饭讨论着这些消息时，客栈的掌柜程昆却突然凑了过来。


    “少主，你们在说城中的妖怪？”


    程掌柜看他们点头，连忙道出城中的那些妖异传闻。


    今日那丢孩子的案子之前，城中那两起案子死的都是六七岁的小男孩，尸身没了心脏，还被埋在土中，就是不知是活埋还是剖了心死亡后再埋尸，据发现尸身的百姓说，那两个孩子口中还被塞满了黄色的纸，尸身臭气熏天，已经看不出人模样了。


    城中都在传闻这妖怪专门虐杀六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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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岁的男孩，程掌柜家中只有一个女儿，原是不怎么担心的，可今日报案的那户人家丢的就是女儿，这消息让程掌柜也不得不担惊受怕了起来。


    “我们丰都走南闯北的人多，看几位的样子是江湖中人，又是与我们少主一同来的，我、我能否请几位帮忙捉妖？我膝下只得就这一个女儿，这孩子可不能出事啊！”


    四人互相看了看，江盈想着既是妖物传言，那也算是捉妖师的责任，便就答应了下来，决定先去两个现场查查是否有妖气存在。


    这两个案子一个发生在城郊废宅，一个发生在城郊水井旁，江盈分别在两处燃符施术，却都没有发现什么不对，连一丝妖气都没有。


    就在他们在废宅中想着找找其他线索时，丰都官府一位叫做黎绣的仵作带着衙役来到了现场。


    黎绣听说和鸢一行人莫名其妙的插手案件，她总要前来问问情况，他们官府绝不允许什么妖怪之说出现在百姓口中。


    唐翊看她态度冷淡，似乎有些恼怒他们莫名插手调查，他扁了扁嘴，掏出那篆刻着皇家纹印的令牌。


    黎绣看着那令牌，面上一惊：“这位大人，不好意思，是下官眼拙。”


    随后她便开始介绍着那些只有官府才知道的线索。


    此处和那水井旁挖出来的尸体死相都十分奇怪，且有相似之处，疑似是连环案件。两具尸体都缺失了心脏，而且根据尸解术判断，这两个孩子都是先被挖心死后被埋入土中的。


    废宅的尸体已成高腐状态，大约是月前死亡，尸体口中还塞满了看不清文字的黄纸。而水井案的尸体除了已经开始生腐之外却没什么异常，不过井边杂草中却有一些像是年节时烧纸后留下的灰烬。


    黎绣代表官府，当然不可能说相信什么妖怪之说，可她说完后又有些欲言又止，似乎于她自己而言，其实是相信那妖物虐杀幼子之说的。


    “尸体都在官府吗？”唐翊问她。


    黎绣点点头，目光聚焦在唐翊腰间的令牌上：“是，过两日就要下葬了。”


    “不知那丢了的孩子找到了吗？”江盈问道。


    黎绣愣了一下，似乎在回忆案件信息，她转了转眼珠，“还没有，府衙正在调查这桩案件，只是目前还没有什么进展。”


    她思忖了良久，还是避开了身后的官差向和鸢等人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官府不可扶鬼怪之风，是以此话我只好悄悄告诉你们。”她带他们进了这废宅正屋中，指了指那椒墙，示意他们靠近看。


    “此处刻满了极浅的符文，不仔细看会以为是墙上原就有的纹路，当时我发现这些符文之后就迅速遣走了其余人，隐瞒了下来。”


    她渭然长叹：“就是这样，我只能抛开我的官职来承认这丰都真的是有妖物出没，许是什么仪式，或者法阵？”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江扶细细看着那纹路。


    那密密麻麻的纹路错综复杂，每一根线条中似乎都蕴藏着什么。


    江扶若有所思，青绿的衣袍被在屋中打卷的温风吹起：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