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愧疚

作品:《如何驯服阴湿剑修

    两个月前,徐州,晏府。


    “小姐又咳血了!来人啊!快来人啊!”


    一道尖锐的惊呼过后,丫鬟婆子们簇拥着数位长须大夫鱼贯而入。


    层层纱幔内,晏宁面色潮红,嘴角的血迹被擦拭干净后,新的鲜红又缓缓流下,单薄的纯白寝衣外,依稀可见她因过分瘦弱而凸起的骨骼,此刻病发,连呼吸都变得奢侈。


    纱幔外不断有指腹搭上那节青紫交缠的手腕,饶是徐州乃至举国相传的名医前来,能做的也唯有一声叹息。


    晏宁便是穿越到了这样一个与她同名的富家千金身上,虽说她穿越前也疾病缠身,不得自由,但同原身相比,就显得小巫见大巫了。


    而纵使晏宁心态再好,也无法在第二次直面死亡时做到坦然接受,听过谁死着死着就习惯了的吗?


    她此时已经虚弱到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残存的意识模模糊糊听见有人在说话,是母亲的哭泣,下人的劝阻,以及……


    “砰——!”


    是破门而入的声音。


    有人奔至榻前一把掀开纱幔,将花椒大小的药丸小心翼翼的塞入了晏宁的口中。


    半晌后,她悠悠转醒,面上的潮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漫无边际的惨白。


    “爹……”晏宁费力的掀起眼皮,嗓音因久未进食而显得如砂纸般粗粝。


    待她再次醒来,已经是一天后。


    晏宁明显感觉自己的身体状况与之前大不相同了,两步一喘三步一咳已然成为了过去式,晏母寸步不离的跟着她,细细调理半个月后,她竟能跑上一会儿了!


    这令晏宁无比激动,这意味着她终于能离开困住她整整一个月的小院和府门,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怀疑自己是不是所谓的回光返照。


    至于那枚药丸的来历,晏父晏母含糊其辞,只说是佛门里一位道法高深的师父赠予,彼时晏宁满心都沉浸在自己好转后的开心,以及对新世界的好奇里,并未深究。


    晏父晏母对独女极其溺爱,阖府上下都允她畅通无阻,晏府的底子她早已摸得不能再透,生意上纵有敌对的人家,却也不可能严重到如此地步。


    再者说,凡界由皇室管辖,与流寇合谋可是死罪。


    几乎是下意识的,晏宁想到那枚让她可以说是起死回生的药丸。


    “小宁?小宁!”


    直到秦语摇了摇她的肩膀,晏宁才回过神来,她已经怔愣太久,眼睛有些酸涩,眨了眨,淌下一滴泪来。


    秦语见晏宁这幅模样,忙掏出手帕来为她擦泪:“别哭啊,你身子本来就不好,早知你还不曾知晓,我就不在此时告知与你了。”


    “早晚都是要知道的,姐姐不必担心,”晏宁拍了拍秦语的手,“我的身子已经大好了。”


    秦语以为她在强撑,欲说还休,心疼她这个从小缠绵病榻的妹妹,好不容易好转了,又遇上这种……无奈,只得拉紧了她的手。


    “伯父伯母已然在徐州老家下葬了,受过伯父伯母恩惠的百姓们都来吊唁,但不知怎的,消息竟未递到你手上来。”


    那就是有人故意截断了消息。


    在凌云宗连接她同晏府的,只有一个人。


    她的姑母,至今尚未在她面前露面的外门长老,晏曲。


    思衬间,长龙般的队伍缓缓向前移动,晏宁眼眶红红,恍然大悟般转过头去,神色忧伤:“对不住……我……”


    男子刚刚一直在他们身后,或多或少听了个大概,心下了然。


    见遭受了灭门之祸的姑娘如此作态,哪里还有半分脾气,抱拳道:“姑娘,你站这儿就是。”


    “多谢……”晏宁施施然还了一礼。


    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看这阵势,末尾怕是要排到天黑。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晏宁默默诚心道,祝你上岸!


    登记完同秦语告别,晏宁一个人往回漫无目的的走着,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说对晏父晏母没有感情是假的,虽然只相处了一个月,可他们不仅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对她好的人,还代表着她同这个世界的联系,血脉上的。


    她还想着自己真正进入凌云宗之后要给家里写信,告诉他们自己过的很好,让他们不必担心,等她变得更厉害了之后就回家给他们变术法玩。


    如今一切都成了空谈。


    灭门一事尚有疑点,此刻她突然庆幸自己被早早送来了凌云宗,若是再在晏府待上几月,感情一深,晏宁恐怕做不到像如今这般理智。


    她如今势单力薄,盲目回家只怕会惹来杀身之祸,流寇再凶狠也不过是凡人之躯,凌云宗反而是她的庇护所,等到她的实力足以自保,此事方才能提上日程。


    晏宁一个人蹲在湖边,慢慢的,一件一件事的想,也顺便将自己打了结的长发理顺。


    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还没往里走便看见那被雷劈中遗留下来的硕大土坑。


    情绪去的快来的也快,晏宁的眼泪毫无征兆的流了下来,恰巧池雾路过,听见她的哭声后微微侧目瞥了一眼,就被她抓住手臂,被迫停在她侧后方。


    接着,便听见她抽抽搭搭的。


    “池师兄,我院子有个坑。”


    看不懂这次又是什么把戏,池雾微微发力,挣开被她攥住的手臂。


    刚想走,又瞧见晏宁滔滔不绝的眼泪不似作伪,沉默了半晌,说道:“你脑子里也有。”


    晏宁:……


    现在才发现池雾还有讲冷笑话的嘴毒属性,晏宁声音颤抖:“我都这么伤心了,你还骂我。”


    池雾垂眸,他刚从宗门外的密林里回来,身上都是血腥味,难闻的令人作呕,她却仿佛察觉不到似的,还一个劲的往他跟前凑。


    见她哭的更伤心了,池雾抿了抿唇,语气不再如先前那般冷漠:“抱歉。”


    “道歉有用吗?”


    她像一只炸了毛的刺猬,眼神里传达出一定要从他身上捎走什么东西的狡猾心思。


    破财消灾。


    池雾取下腰间鼓鼓囊囊的钱袋,递到晏宁面前。


    就当是前些日子吃食的钱,池雾看着晏宁停止了抽泣,松了一口气,随后又对上了她失望透顶的表情。


    “你觉得我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吗?钱能解决一切问题吗?”


    池雾哑然,几欲张口。


    “抱歉。”


    “你只会说抱歉吗?”


    “……”


    “算了,你走吧,等会我摔死在那坑里了你记得来帮我收尸。”


    “……”


    *


    “你能再帮我个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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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宁在被填满的平地上使劲踩了踩,看向边上撸起半截袖子的池雾,男人此刻双手环抱在胸前,露出青筋环绕的小臂,腕骨明显,衣摆上沾染了些许潮湿的泥土,惜字如命道:“说。”


    晏宁让他找两块木板来。


    男人回来的很快,手上拿着一块上好的老红木,现场用剑一分为二后放到她面前,也不问她要拿来做什么。


    晏宁蹲下身来,手指抚过老红木表层的黑筋,声音闷闷的:“你再帮我一个忙吧。”


    她似乎哭累了,再没有多余的力气和他呛下去,即使听到池雾离去的脚步声,也只是轻轻吸了一口气。


    老红木坚硬极了,她的指甲既薄又软,用尽全力也压根留不下任何痕迹。


    “都怪你!”


    她没有错,错的就是池雾,谁叫他半夜不睡觉路过刚好被她逮到了。


    倒霉熊的脚步声消失了,晏宁蔫巴巴的一动不动。


    踏出院门的最后一步,莫名的情绪涌上池雾的心头,疲惫尽数被掩去,他停在原地,盯着那团单薄的身影看了几息,身侧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来,循环往复。


    最终不过三两步的动作,池晏轻声道:“你说。”


    仿佛一切都活过来了。


    翕动的睫毛上捎着果儿似的泪,晶莹剔透。望向他的那双眼睛里铺满了悲伤,却好像因为他的出现,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欢喜。


    池雾瞳孔微缩,似乎是接受不了这样的目光,偏过了头去。


    “可以用你的剑帮我在这上面刻几个字吗?”


    “什么字?”


    晏宁刚想说,又觉得有些麻烦,转身跑进屋里,再次来到池雾身前时,朝他递来一张纸,池雾接过。


    晏?


    池雾哪里还不明白。


    只怕是她的至亲。


    “是我爹娘的名字。”


    晏宁这几个字说的极慢,边说边观察着池雾的神色。


    见他一直定定的瞧着那两个名字,晏宁将其从指尖抽走,挤出一抹微笑来,和满脸的泪痕与泛红的眼眶一配,传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瘆人气息。


    相顾无言,池雾抽出剑,将老红木放在地下,单膝跪地,一笔一划的将名字刻上红木中央。


    只有简简单单两个名字,再无其他。


    晏宁双手从地上拿起那两块木,把背面的土拍拍干净后,用两只手抱在怀里。


    池雾一时间尚未离去,夜色静谧,晏宁不喜欢这样沉重的氛围。


    “刚刚那副态度对我是不是很愧疚啊池师兄?”


    “嗯……抱歉”


    “……我还以为你会嘲讽我。”


    池雾无语凝噎,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一时说不出来话。


    “我是这种人?”


    “不是不是,”晏宁猛地摇了摇脑袋,“池师兄你是个很好的人。”


    “要是没有你,说不定我也……”


    池雾轻咳,打断了她未完的话语。


    “你……早些歇息。”


    “晚安呀,师兄。”


    对上晏宁期盼的目光,不可避免又看见她怀里两块刻着至亲的红木。


    月色下,池雾带着一身血气,将晏宁回过神来后悄悄屏气的小动作收入眼底,温声道——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