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我们
作品:《渐黄昏》 正式下达家长会的通知在周一这天。
由于苏女士常年在外工作的缘故,时间和距离都不方便,苏宵从小到大的家长会都是她自己作为家长开的,这次基本也不会例外,苏宵把情况跟章鹏飞说了。
他表示理解,“让你妈妈给我回个消息或者打电话说明一下,我做个记录就行,顺便简单跟她说几句你最近的学习情况,她也好有个了解。”
苏宵点头,“好。”
如果她能联系上苏女士的话。
……
当晚回到家,苏宵给苏女士打了个电话,不出所料的,那端还是无法接通。
小姨说她最近生病感冒了,不方便讲话,苏宵听着小姨的嗓音里也夹了那么点沙哑,音色闷闷的,吸鼻子的时候还会有些些哽咽的感觉。
大概今年的冬天比往常要格外冷一些,也更不近人情很多。
苏宵知道小姨忙没再多耽误她的时间,心里累积的言语像被堵塞的浪潮,她生生忍着,憋着,却还是在临挂电话前倾吐了一句,“小姨,如果可以,在她病好之后,让她给我回个电话吧。”
“我很想,”苏宵抠着手机壳的边缘,心也一点点收紧,“听听她的声音。”
苏宵不是一个轻易表露思念情绪的人。
思念是一种比爱更浓烈的情感,它像是一种心灵互通的桥梁,将彼此的感受紧密相连,可如果见不到面,这种情感就成了枷锁,对于对方来说只会是一种负担。
“不用了小姨,”在那端沉默的两秒里,苏宵故作无所谓地摇头,“你跟她说好好养病,我都没关系的,不用……”
“好的,宵宵,”那边柔声,声音软得像融化的雪,“我会跟她说。”
*
在苏女士回电之前,苏宵先接到了祝宁西的电话。
那天是周末的晚上,苏宵刚做完尘暮给她布置的几道理化的易错题,对完答案只错了一道,她心情好,准备趴下歇一会,手机响了。
那会儿祝宁西刚下飞机,还没走出候机大厅,苏宵听到广播里有女声在重复地播报航班信息,行李箱滚轮滑过地面的咕噜声响不间断地传出来,有人在笑,有人在吵,祝宁西的嗓音听起来倦极了,似乎很久没睡过觉,她说,“宵宵,我饿了。”
苏宵半开玩笑地接了一句,“你要是现在过来,我可以给你做一桌,都是你爱吃的。”
“好啊,”祝宁西打了个哈欠,声音软糯糯的,像是要睡着了,“我现在过去。”
苏宵:“你先回家倒倒时差再说。”
“可是我很想见你呢,好想你们哦宵宵,”祝宁西撒娇似地叹了口气,“我带了好多礼物回来,重死了,你们想不想我啊?”
“当然想了,”苏宵很给面子地配合道,“小家伙老跟我念叨你,大排档那些人还总问你什么时候回来,说你不在很无聊。”
“他呢?”
苏宵顿了一下。
“阿寸最近怎么样?”祝宁西问。
照吃照喝,游戏不少打,夜没少熬,但苏宵知道她关心的不是这个,说,“他也很想你,付熠还说他最近特别洁身自好,他们几个都嘲他这是吃上斋饭了。”
“是么,”祝宁西低哂了一声,似乎是不太信,低喃道,“可是他都不接我的电话。”
“在忙吧,你知道他这人记性不好,可能忘回你了,”苏宵又说,“你走的这两周他没跟别的女生……”
“宵宵。”
祝宁西忽然问,“能麻烦你件事吗?”
“你说。”
“我想跟大家吃个饭。”
——
组的局在明天,周六。
这周是休息周,苏宵本来跟尘暮约了去图书馆泡一天的,但现在时间冲突了,可苏宵也不想直接就这么鸽了他,准备在图书馆待一会再走。
今天是个大晴天,每一粒微尘都晒过足够的阳光,寒风全融化在呼吸里。
苏宵周末起床气会比平时更重一些,是卡着约定的点去的图书馆。
她到的时候尘暮已经在了。
这座图书馆在十中附近,是市区内比较大的图书馆,平时的人流量就不少,周末只会翻倍。
而尘暮坐的是中间靠窗的位置,是要靠抢才能有的好位置。
他穿着浅灰高领开衫毛衣,配一条藏青色牛仔裤,安安静静一个人地坐在那里写题,歪着脑袋,笔帽在他脸上戳了小小的一个窝。
有阳光流进去。
“你来了。”尘暮仰起额头,一双眼睛被窗外的光线晒得透透的,亮亮的。
“我把你昨天试卷的错题都改好了,解题步骤在旁边,你要是哪里看不懂就问我,”尘暮用仅能苏宵听到的音量小声说,“如果累就趴一会休息,但不能超过10分钟,我会叫你。”
超过十分钟就醒不了了,她会耍脾气,尘暮只能看着而没有办法。
她似乎总是让他没有办法,但他都愿意。
“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尘暮问。
苏宵摇头,“我把这些都整理完是不是明天回学校就不用补课了尘老师?”
苏宵习惯把尘暮给她补习这事叫作补课,她平常会喊他尘老师,偶尔心情好会变成小尘老师,不好就直呼他大名。
尘暮想说不是,但他不敢,回答,“会少一点。”
闻声,苏宵撂了笔。
尘暮当即准备改口,“那明天就不……”
“多少一点行吗?”苏宵又拾起笔。
……
下午六点。
骄阳蚕食殆尽。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出了图书馆拐进小巷子,苏宵顿住脚步,“你回去吧。”
尘暮将视线抛进巷子,黑暗在无限蔓延,
“我再送你一段路。”
说是一段路,尘暮却陪着苏宵走了好久,冬天的夜很冷,也很长,延伸的黑夜似乎没有尽头。
“我很怕黑。”她忽然说。
尘暮侧头,眉梢轻耸。
“我家离学校有点远,走大路要走二十分钟,可是我不敢走小路,因为小路的灯不够亮,”苏宵踏着步,肩身在昏黄的光影里摇晃,她的声音有点抖,像是染了夜里的风霜,“从很久之前开始,我睡觉总要开一盏灯,因为一个人在黑暗里睡觉,我会做噩梦。”
尘暮听着,心口酸涩渐重,像泡在水里一样发闷。
“你知道吗,你在我家的那一天是我第一次关着灯睡觉没有做噩梦,”苏宵背着手,忽然抬起头看了尘暮一眼,又收回来,垂着额,并不皎洁的月光洒在她的微挑的唇角,平添几分道不明的晦涩,“我很感谢你愿意和我做朋友,陪我走夜路,尘暮,我也很喜欢——”
“你喜欢什么?”
“嗯?”话到一半被迫戛然而止,苏宵大脑卡壳。
尘暮没给苏宵反应时间。
他渐渐压在苏宵身前,弓着身子慢慢抵近她,快要挨上她肩颈的时候倏地又顿住,然后视线一寸寸地掉落在她的眉梢,鼻尖,唇角。
尘暮岿然不动地俯视她。
苏宵仰额,和他的视线在彼此的眼神漩涡里交汇,她看见他的喉结在滚动,他又低了腰身。
这种带有压迫性的接近让苏宵有莫名的心悸和胸闷。
一秒,两秒,三秒的时间过去。
“尘暮你……”苏宵话还没说完,推他的手指还没绷直,人一个身子后仰长腿一动整个撤了一步。
他躲开了。
不是他躲什么?
苏宵心一颤,呆傻在原地。
随即脑中莫名响起那句。
——“如果男生盯着女生的眼睛超过三秒,不亲她,也不碰她,那他一定不喜欢她。”
所以他刚才后退的动作是什么意思?
是怕她对他别有企图?
“你什么意思啊,”她有些怄气地瘪嘴,用力推开他,又急又凶,哼了一声,“我也不喜欢你,尘暮。”
这个“也”字就很有灵性。
尘暮刚稳住那点隐隐作祟的冲动,脑子又被这句话给搞死机了,眼见面前的身影已被黑夜蚕食大半,他才慢半拍地跟上去。
却被一声不轻不重的“阿宵”截了脚步。
眸中忽然闪现付熠的脸,苏宵蹙了下眉,“你怎么来了。”
付熠没吭声,和同样默不作声的尘暮在黑暗中视线摩擦,冲撞。
“付熠?”
“找你呗。”
付熠亲昵地揽上苏宵的肩,在身后目光越发暗沉的时候提高音量,看着苏宵的眼睛,却似乎是说给另一个人听,“我蹲你半天了,快跟我回去。”
付熠说着就携着她步子往前走,苏宵回头看了眼尘暮,又被付熠扳着脸扭回来,“走啦,大家都等着你呢。”
……
约的局是付熠店旁边一家新开的火锅店,伍凯的第n个创业项目。
是的没错,他刚开张不久的网吧,就这么弹指一挥间,歇菜了。
付熠路上还在吐槽这事,“老伍留的这点家底早晚得给他败光,不如过继给我。”
“现在创业都很难,”苏宵敲了敲他脑壳,奉劝,“你能把你那小店经营好就不错了,别想乱七八糟的。”
“我要有钱才不去干创业,都留给我妹,”付熠勾唇轻笑一声,“她才是我最有价值的一笔投资,我妹有出息,我全家沾光。”
苏宵仰眸打量着他的脊背,忽然感觉这块在月下又硬挺了许多,“不啃老打算啃你妹?”
“你也可以。”
“我不啃你妹。”
“我意思是说,”付熠背手倒着走,声音随穿堂冷风向后过,“你要有出息我也啃你。”
“……”
——
两人到的时候,夜深似墨,屋内却是亮如白昼。
酒喝过几巡不知道,场子已经很热了,瓶瓶罐罐的倒了一地,在座的人脸上全浮着一层红晕。
上次KTV那事,祝宁西胃疼了一周,所以这次她没喝几杯,安安静静地坐在蒋寸旁边喝汤,听他兄弟扯闲话。
“宁西,你去英国待了两周感觉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付熠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咋舌,“要不说国外的月亮比国内圆呢,养人。”
苏宵斜他一眼,在祝宁西旁边落座,“收起你崇洋媚外的思想,同样一个月亮,谁比谁圆。”
“但比咱这有钱是真的,”钉子接过话茬,“你闻我身上这香味没,卧槽,值四位数的奢侈品,宁西给的,说这玩意遍地是,我觉得我去那捡垃圾都比在这混吃有前途。”
祝宁西笑笑,觉得这说法实在夸张,“消费是跟国内差一截,不过还好啦。”
“不光消费,就考学也比咱这强不少吧?”付熠看了苏宵一眼,耸肩直叹息,“咱这高考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累死累活熬三年头都秃了。”
苏宵对自己发际线这块很敏感,脸当即垮掉,胳膊肘往前用力一顶,问,“你说谁秃?”
“主要是中西体制不同,教育也就不同,”祝宁西温声,赶在战火燃烧前把话题又牵回来,“我们这重应试教育,国外不一样,竞争压力小,学习环境也更自由,加上……”
“这么好啊。”半天不吭一句的蒋寸闲闲发出一声响,
“留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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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便吗?”他问。
祝宁西点点头,漂亮的蓝眸映上月光,亮亮的,“申请国外留学现在很方便,高中在读生,社会人士,没有限制。”
话到这祝宁西悄悄地看了眼蒋寸,接着说,“学历和年龄要求并不严格,只需要准备好申请书,推荐信,个人简历,以及雅思托福的成绩……”
蒋寸好整以暇地听着,慢慢放下翘着的二郎腿,弓腰抵上膝盖,俨然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甚至像是,很感兴趣的模样。
“不难的,雅思和托福可以报班速成,至于其他材料也不需要耗费太多时间,”祝宁西搬着椅子走近了点,颤抖的喉口像卖力宣传的推销员,“如果你愿意,我爸可以把一切都准备好。”
蒋寸挑眉,“一切?”
付熠和苏宵对视一秒,两口无言,眼神微怔。
“要申请的学校,准备资料,学费,这些都不用你操心,我爸爸会安排好一切,”祝宁西忽然挽上蒋寸劲臂,鼻头蹭着他有些锋利的胡茬,看着他的眼睛,温声道,“我们可以一起去留学的,阿寸。”
“什么?!”付熠一下激动起来,一种眼睁睁看着兄弟发达的不平涌上眉梢,“你俩就要丢下我俩去国外享受生活了!”
苏宵看向祝宁西。
祝宁西保持着仰视蒋寸的姿势,她有点激动,也有点混乱,苏宵看到她的眸光涟漪起伏,“我跟我爸这两周一直在看学校,我叔叔也有帮我们,我在那边也认识了很多朋友,你也会喜欢他们的,我很开心,阿寸。”
祝宁西越说眼睛越亮,像被雨打湿的浮萍,“我很开心你愿意跟我一起,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蒋寸忽然掰开祝宁西的手,站起来。
“谁跟你说老子愿意了?”
阴恻质问的语气比把手从她怀里抽走的动作还要冷上几分。
祝宁西倏地定住。
她感觉到有风在割自己的脸,耳廓被冰层层包裹,她听到他说,“既然那地在你心里那么好,你回来干什么?”
“你回来干什么。”蒋寸重复,语调更加的狠戾。
气氛顺势降到冰点。
几个扯荤段子的收起笑,所有人都放了筷子,有人杯子没拿稳,砸到瓷砖,磕出响。
酒洒了,很长的一道。
“阿寸。”付熠也拾起玩笑脸,喊了这么一声。
苏宵跟一句,“蒋寸。”
“你说我为什么回来?”祝宁西咬着嗓子问,声音磨砂般沙哑。
蒋寸不语。
没听见一样,揣着兜,抬脚就走。
“你说啊,蒋寸。”祝宁西头一次喊了他大名,头一次拦住他的脚步,死死拽住他的衣袖。
蒋寸不答她的问题,任由她拽着,只是歪着脖颈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一句话也不说。
两个人的沉默并不会换来彼此的宁静,祝宁西抹了抹眼睛,清清嗓子,说,“出国留学是我爸一早就规划好的,以我的成绩留在国内也考不上什么好大学,这是事实,我很清楚。”
“这是你自己的事,”蒋寸终于开口,只是声音仍旧不带温度,冷漠的眼神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你要走要留跟我没关系。”
“那我们呢?”祝宁西仍旧固执地拽着他的袖子,紧紧攥在手心。
“就这样了,”蒋寸生硬地扯开她的手,慢慢往后退,转身,洒脱撂一句,“这顿算是散伙饭。”
“难道你打算一直守着家里的店过吗?”
祝宁西追上去,纤瘦的身板挡在他高挺的身躯前,“我不想你这样过一辈子。”
“我这样怎么了?”
蒋寸弓腰,凑近她泛红的眼睛,看着她的双眸,一字一顿地说给她听,“嫌我没出息就去找别人,我看你不认识挺多洋男人的,说说,看上哪个了?”
“随便哪个都比我强,你选哪个我都祝福。”蒋寸噙着笑,慢悠悠地补。
祝宁西垂眸,一字不吭。
“蒋寸你有完没完?”苏宵用力推了他一把,推得他踉跄后倒了一步。
付熠拧眉扭了他胳膊一下。
“行了,我不耽误你,你过你大小姐的日子,我继续我小市民的日子,”蒋寸自顾自地从烟盒抽了根烟,叼上,继续说,“以后别联系我,我也不找你。”
祝宁西一言不发地蹲下身。
蒋寸跺了跺脚,“走了,我送你回家。”
见她还是没反应,蒋寸直接上手不耐烦地捞了她一把。
粘稠潮湿的触感爬上神经,蒋寸皱眉啧了声,拧着她的下巴,粗鲁地把人脸抬起来,只看见一双泪眼模糊的眸子。
“起来。”他厉声命令。
无动于衷的冷漠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说话不能温柔点。”付熠言语嫌弃地想踹他两脚。
“宁西你要不想跟这玩意回去我送你,”付熠半蹲下身去扶她,“咱们走吧。”
祝宁西呜咽地摇摇头,不动,安安静静地继续哭。
蒋寸看着她一边抹眼泪一边掉泪,脸色越来越沉,“你非得这样。”
祝宁西撑着一口气去看他,脖颈随呼吸频率起伏颤动,“不用……你管。”
蒋寸不说话。
不由分说地把她一整个从地上提溜起来,拽着大衣的衣领,拖走了。
祝宁西挣扎不停,拍他,踢他,大衣的半截袖子掉下来,“你松开我,松开我。”
蒋寸步履不停,眸色愈发阴沉。
眼见架势不对,几人蠢蠢欲动。
“谁都不许跟着。”
蒋寸放话,“都他妈滚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