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沙砾(一)

作品:《渐黄昏

    话落的瞬间苏宵肩垮下去,禁锢贺子萱的小臂也垮下去,好沉好沉。


    “尘暮。”


    苏宵叫他名字,却没看他。


    “你永远都别再对我说这句话。”她转身,一字一顿地说给他听。


    ——


    “真够可怕的,她脾气这么差吗?”


    “对啊,所以她独来独往,没有朋友。”


    他们这样评价苏宵。


    从舆论漩涡退场的时候,苏宵泰然自若,在众人眼中,她不疾不徐的背影甚至称得上一个路过这场闹剧的旁观者。


    只有苏宵自己知道,胸腔的温度在一点点燃烧,一点点蔓延。


    不为众人戏谑的表情而羞迫,亦不为离开时林扰拉扯的行为而动怒。


    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丑。


    被戏耍的小丑。


    什么狗屁答案,苏宵不要了,不求证了。


    贺子萱早已跟苏宵形同陌路,她选择跟什么人为伍,交朋友的标准是什么,都跟苏宵没关系,苏宵也无力改变。


    而尘暮,他跟贺子萱是一路人,他只会为贺子萱抱不平,站在她那边,苏宵朋友没招他,他却和她一样对他们抱有敌意。


    苏宵耗费了这么多精力在他身上,不值得。


    一点都不值得。


    *


    七点半。


    旭日东升。


    付熠最早要这个点才能从床上爬起来,蒋寸和祝宁西只会更晚。


    苏宵在这个时候给四人的小群里发了消息,把情况告诉他们,让他们不用来了。


    祝宁西第一个回复,秒回。


    惜惜西:【遗憾】


    蓦然有消息弹出,苏宵锁屏的指腹缩回,点开祝宁西头像,进入和她的聊天界面。


    苏宵斟酌了一会用词,但她文学功底实在有限,拐弯抹角的话说不来,只能尽量绕绕,含蓄一些。


    地主:【你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貌似作用不大。


    那端静了片刻后回三个字:【在努力】


    苏宵无声呼口气,敲打的指尖还未落,正下方传来动静,她立刻警惕地将手机塞进书包。


    “边去,给我腾个地方。”有个平头男走过来。


    “就属你屁股大。”


    “放屁臭死你信不信。”


    俩男生拌嘴,她没兴趣听,但味渗出来了,苏宵眉线绷成一团,抱着书包往旁边挪远了些。


    再将息屏的手机解锁。


    敲击的指腹起起落落,对话框的文字删删改改。


    苏宵有犹豫该不该插手他们俩的事,怕弄巧成拙,沉了两秒,苏宵还是将反复删修的文字发了出去。


    因为不确定祝宁西所说的努力是否有成效。


    苏宵告诉她昨天的事是场乌龙,还说她可以跟她解释,问她现在有没有时间,想不想听,她可以把事情原委完完整整地跟她讲一遍。


    她找过白宜夏,女生把一切都告诉她了。


    在对面静默的空隙,苏宵开始在脑子里起草,理话头,顺思路,她默认她是想听的。


    但祝宁西说不用。


    简短二字出现在屏幕中央的时候,苏宵呼吸稍迟。


    顶端“对方正在输入”字样映在瞳孔,苏宵把对话框里还未发送的话通通删除。


    删完最后一个字,对面发来消息。


    惜惜西:【我还喜欢他,我还不想轻易放弃,所以不需要任何解释,当然,我也要留给自己一点喘息的余地,所以这事就算翻篇了】


    长长的一段文字,从措辞到输入最后发送,祝宁西只用了几秒的时间。


    就像已经起草重复过无数遍。


    ——


    十点过一刻,淅沥小雨。


    雨点不大,也没声响,毫无存在感的降临因一瞬的斑斓彩虹而显现,上颜色。


    要跑步的项目都往后调了一下,等太阳挑起大梁,跑道上的雨渍烘干,进度条被拉动。


    给苏宵检录八百米的志愿者是尘暮。


    她坐在石阶等雨停的时候看到他了,也听到他的声音。


    即使在跟别人说话,尘暮的目光也始终绕着她走,从队尾走到队首,再从欲言又止走到薄唇微张。


    她知道尘暮想说什么。


    但他想说不代表苏宵想听。


    他一声不吭地卖了她朋友,难道指望她能和和气气地听他娓娓道来吗?


    无论出于何种动机,解释合不合理,苏宵都不想听,一个字都不想听。


    “高二27班,苏宵,1508号。”


    苏宵面无表情地将信息报给他,在尘暮开口之前用话堵他,不看他,不听他,离开他。


    风将苏宵凌散的碎发吹乱,也将她的脚步吹远,头顶的骄阳越来越烈,光一刻不停地照耀,少女高挑的身形却在模糊。


    尘暮静静地看,看那抹熟悉的背影在离自己越来越远。


    “尘暮。”


    有人叫他,却不是她的声音。


    少年未动,雷文彪踏着牛皮皮鞋走近,“关于附中的入学考,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少年不搭话,文彪又自顾自地接上,“虽然你旷课那次我对你发了不小的火,但你在我眼里还是个好苗子,好苗子我自然是舍不得让给别的学校,但看你妈那意思……”


    少年始终凝视远处,不言不语,文彪当他默认,叹气连连,“哎,可惜了。”


    男人走后,欣长身影缓步向前。


    是他的自以为是,将她推远了。


    犯错的人注定要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既然她不会走向他,那么他要向她走。


    —


    不多时,众女生上跑道。


    八百米不分预赛决赛,统一一起跑,跑完就出最终成绩。


    因人数众多,难免会出小摩擦,领队的老师简单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


    没人听。


    他念他的,女生们顾自己的,有边系鞋带边紧张发抖的,有跟身边人加油打气的,还有打退堂鼓问能不能下场的。


    苏宵在拉伸。


    抓紧这仅剩的一点时间,为接下来漫长的四分钟做准备。


    为什么是这个数,因为她对自己认知很清晰,实力就到这,少了可能会死。


    ……


    事实证明,做点切实际的行为总比口头鼓励打气要管用得多。


    前半程进行得很顺利,苏宵不追速度,就追前面一个短发女生,跟紧她,女生步速不算慢,紧跟在她后面的苏宵保持着领先的位置。


    汗液浇湿后背,时间来到后半程。


    苏宵体力渐渐不支,前面女生速度减得不明显,苏宵咬着牙跟。


    “加油。”


    耳边疏忽响起清亮温润的声线,苏宵抬起沉重的眼皮。


    皱眉。


    因这不足一秒的视线交汇,尘暮眸光波动。


    她终于肯看他了。


    苏宵转回脖子,扭紧眉梢。


    要是她还有力气,她一定立正言辞地说自己不需要他的加油,并警告他离她远点,但是她真的好累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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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喉口泛着血腥气,腿很沉,心跳很快,她已经快喘不过气来了,好像真的……快死了。


    直到越过终点线,苏宵才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短发女生实力是真强,剩三分之一路程的时候基本没减过速,甚至最后冲线的时候还又把速度提了上去。


    紧跟在她后边的苏宵成绩自然也差不到哪去,她第三,苏宵第四。


    当然,想要漂亮成绩就得付出代价,一跑完,苏宵立刻蹲趴在地。


    她今早没怎么吃东西,所以胃里是空的,吐不出来,就干呕。


    拉扯喉咙表皮时阵阵痛感袭来,苏宵抬头呼口气想缓两秒,干涩一下顶到嗓子眼,苏宵又立刻俯腰干呕起来。


    她反应很大,她旁边的女生反应也很大。


    苏宵狰狞痛苦的表情让她们很是嫌弃。


    “你看她那样子,至于吗?”有女生嘀咕。


    “又不是跑了个第一。”陪同女生的朋友附和。


    这是什么第一名才能有的特权吗?


    苏宵觉得荒谬,但实在匀不出力气反驳她的话。


    ……


    喧闹过后,人群渐渐散去,苏宵缓过神来了。


    苏宵撑膝想站起来,又因长时间蹲趴在地的后遗症而感到眩晕,眼前闪过阵阵白光,脚心发软,才起了半米的腰又瘫坐在地。


    苏宵烦躁地抓了把软草垫上的假草,咬唇,歇一秒,掌心撑地,借力起身。


    也是在这时,一道阴影披下来。


    矫长手臂在苏宵侧眸的光影里晃,一点点靠近她沾着泥灰的白皙手背。


    从今早晨开始,他就一直在盯她。


    从班门口到跨越大半个操场,八百检录,起跑,过终点线,她全程被他灼热的目光烫着,缠着。


    直到刚才,她趴在地上痛苦的表情也被他照单全收,即使他没有像女生一样讥讽她,但他比那个女生更让苏宵厌烦。


    而他现在还在靠近。


    “我让你离我远点你听见没有!”苏宵绷紧唇线,浑身的毛刺几乎全竖起来。


    她讨厌,很讨厌他的过度关照。


    余光里,那抹矫长的阴影颤了下,像是被她剧烈的反应吓到。


    “不是吧。”


    与意料中截然不同的粗哑嗓音。


    苏宵脑袋“轰”地炸开。


    而后寻着声源抬眼,看到一截麦色粗臂,再仰眸,瞳孔映入的是胡瑙被日光晒成红褐色的脸和懵逼的表情。


    ?????


    “……”


    苏宵指甲掐着草坪,地陷了一片。


    她脸色有点难看。


    胡瑙脸色也不太好,像藏在被窝里三天没洗的臭袜子,“天地良心,我一片好意。”


    胡瑙挠挠后脑勺,咋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平白无故挨骂了,说他路过看苏宵脸发白以为她低血糖,来问她有没有事的。


    “……我没事。”


    苏宵咬唇拍了拍手上沾染的泥灰,从地上灰溜溜爬起来,别过头。


    尘暮的脸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撞进她的眼眸。


    身形交错间,尘暮站在胡瑙影子之外的人群里,不断地有结伴同行的学生从他面前穿梭,纷扰谈笑声中,他屹立不动。


    眼前人影摇摇晃晃,尘暮却只盯着苏宵的方向。


    黑眸幽深,双眉紧蹙。


    他还皱眉?


    他还不高兴了?


    朝无辜的人发火的是她,尴尬的也是她,他凭什么不高兴?!


    苏宵才熄的火气又涌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