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的瞳孔里倒映出那份卷轴的形状。


    他终于接过被内侍捧了很久的卷轴。


    “是呢。”他笑了笑，“发生了很好的事。”


    内侍心里一惊，迅速抬头，面上是抑制不住的受宠若惊，他属实没想到，作为一个小小的内侍，向尊贵的主教大人搭话，居然能得到回应。


    又来了。


    眼底的卷轴变成了内侍那张平平无奇的面孔。


    人类欣喜若狂的嘴脸还真是丑恶。


    希尔眼底的笑意如潮水般褪去，重新恢复成一片虚无的死寂，连同刚刚生出的喜悦，在此刻也宛如被亵渎一般，让他一回想起便忍不住作呕。


    好恶心。


    在人类面前显露情绪的自己，真的很恶心。


    ———————————


    “好了，终于收拾好了，说实话，真的好累———”


    薇薇安将手里的杯子放在桌上，又往自己背着的包里摸了摸，没摸到东西，探头一看，发现这像无底洞似的背包终于空空如也，不由感叹道。


    咦，刚刚说完这句话后，总感觉脖颈后凉凉的，好像有人在盯自己……？


    薇薇安略显僵硬地扭过头，啊，果然。


    她与面无表情的达米修斯对上视线。


    “累？”


    达米修斯冷笑一声，双手一摊——


    手里拿着的属于薇薇安的物品落到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这该是我的台词吧？”


    他看了看薇薇安的桌子，又看了看地面上摆放着的其他物件，磨了磨牙，“从开始整理到现在，你居然真的一直在整理你那张书桌？！”


    他看着薇薇安，又看了看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的房间，最后视线又落到薇薇安身上，那双湛蓝似宝石的眼眸含着难以置信，“而我已经快把你的宿舍布置完了？”


    这对吗？


    活怎么都是他在干啊？


    她又是怎么能坦然说出自己好累这种恬不知耻的话啊？！


    薇薇安：“……”


    哦呀，被发现偷懒了。


    她理不直气也壮，“那你很厉害了。”


    达米修斯一拳打在棉花上，“……”


    薇薇安一把拉开椅子，一边哼着不成曲的小调一边坐了上去。


    达米修斯憋屈地扭过头，继续任劳任怨地整理。


    唉。


    他轻轻一勾手指，放在地上的行李便迅速移过来，看得舒舒服服坐在椅子上的薇薇安一阵眼红。


    魔法真是好用啊。


    可是她没有。


    到现在为止，她都还是像小偷一样，偷偷摸摸使用着属于达米修斯的神力。


    好吧，虽然他们之间有契约，神力也是共享的，达米修斯本人更是对此接受良好……


    但是她总还是觉得，是自己使用了别人的东西。


    “……薇薇安！”


    难得生出的患得患失被达米修斯猛然提高的音量打破，薇薇安放下支着下巴的手，没好气地看了过去，“怎么了？”


    达米修斯震惊地看着她，“怎么了？你还问我怎么了？你自己看！”


    她顺着达米修斯指的方向看过去，愣了一下，“嗯？有什么问题吗？”


    达米修斯：“……”


    “到处都是问题啊！”他耳根红透了，连脸上也带着明显的红晕，“你你你……你自己的私人衣物，自己去处理好。”


    “哎——？”薇薇安换了个姿势，趴在桌子上故意拉长音逗他，“不要，好麻烦。”


    达米修斯的眼神压根不敢落在旁边，仿佛旁边放着的不是薇薇安的贴身衣物，而是什么即将爆炸的定时炸弹，“哪里麻烦了？快点把你的衣服收好。”


    他拉开衣柜的门，指了指里面已经摆放整齐的校服与其他衣服，“我都已经帮你把你的其他衣服整理好了。”


    薇薇安：“……”


    她趴在桌子上的动作一顿，将脸埋进自己的胳膊里，以掩盖自己脸上不正常的热意。


    不是吧，这个家伙……


    她刚刚只是想逗逗他，又没有真的想让他帮她整理衣服啊……


    这种情节她只在借来的爱情小说里看到过啊。


    他是她的小妻子吗？！！


    “薇薇安？喂，薇薇安！别趴在桌子上装傻，快点起来把你的私人衣物收好。”


    达米修斯不明所以，还在没自觉地喊着她。


    “真是的，我知道了。”


    薇薇安往前扒拉了两下自己的头发，想要借此掩饰自己的脸红，嘟嘟囔囔地从舒适的座位上离开，磨磨蹭蹭地走到达米修斯旁边。


    达米修斯双手抱臂，冷眼看薇薇安磨蹭，无情下令，“快点。”


    薇薇安在他注意不到的地方偷偷瞪他。


    在好不容易整理好贴身衣物后，薇薇安回头一看，险些没认出这是自己的宿舍。


    达米修斯在她整理的时间里，已经把剩余的行李全部收拾好了，顺带着还给房间装饰了一番。


    薇薇安看着一看就很柔软的毛绒地毯，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落脚，“你什么时候还准备了这些？”


    达米修斯跪在地毯上，将最后一点翘起铺平，他伸长手的动作带动着衣袍掀起，薇薇安这才发现达米修斯穿着的衣服好像还是他们第一次遇见时的那件。


    哪怕平常都是以原形跟她黏在一起，但换成人形后只穿这一身也说不过去啊……


    而且……


    薇薇安看着那件奢华到有些繁琐的神袍，无声叹息，这件也太招摇了。


    她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从那头金发，慢慢往下滑，直到那形状姣好的翘起。


    平时也没注意过，没想到屁股……还挺翘的。


    如果一巴掌挥上去，是不是还会弹两下呢。


    薇薇安就这样面无表情地开始思考一些危险的事。


    达米修斯总感觉自己身后凉飕飕的，待将地毯铺平后，他一回头，正好看到薇薇安意味不明的视线。


    他愣了一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自己不得体的姿势，也看清了她到底在看什么。


    “薇薇安！”


    “腾”的一下，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迅速站起，欲盖弥彰地将衣袍往下拉了拉，脸红似血，“你在看哪呢！”


    “嗯？”


    薇薇安本来还略有些遗憾地收回视线，结果目光又顿住。


    这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因为他往下拉衣袍的动作太大，肩膀那一大片白皙都显露无疑，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那一点粉色实在太过稍纵即逝。


    达米修斯见她还是那副让他心慌的表情，不自在地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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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咬唇，捂住她的眼，闷声道，“你不许看了。”


    “为什么？”哪怕看不见，薇薇安的声音里却带着游刃有余的笑，“不是你想让我看的吗。”


    在她没看见的地方，达米修斯瞳孔轻颤，纤长的睫毛掩去了眼底的全部情绪，嘴唇被他咬得死紧。


    “为什么要这么说。”


    不知过了多久，连薇薇安都想出声询问他的魂是不是被黑暗生物偷走了，他才终于开了口，嗓音带着哑。


    薇薇安耸耸肩，“铺平地毯这种小事，还需要你亲自动手？”


    一直挡在眼前的黑暗终于撤去，达米修斯收回手，别过脸冷淡道，“我比较喜欢亲手干这些。”


    薇薇安：“……”


    其实就……也没必要死鸭子嘴硬的。


    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做家务啊？！！


    相当厌恶做家务的薇薇安是一点都不信。


    “所以，这些东西都是你准备的？”


    薇薇安环顾一圈，重复起自己先前没有得到回应的问题。


    达米修斯恹恹回答，“嗯。”


    他快走几步，坐上了自己准备的、一看就很好躺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堂而皇之地坐到了中间，完全没有给薇薇安留空位的打算。


    薇薇安眼巴巴地看着，突然想到了什么，试探性地开口，“哇，你真的太有心了，我特别喜欢，谢谢！”


    达米修斯：“……”


    他勾起自己垂至腰间的一缕长发，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向旁边挪了挪，矜持点头道，“嗯，喜欢就好。”


    话是这么说，他尾音的上扬还是让薇薇安敏锐地捕捉到了。


    怎么还是这么好哄啊。


    薇薇安有点想笑，她顺水推舟坐过去。


    眼见着宿舍房间已经被收拾好，也该谈谈正事了。


    “我的直觉不会错。”


    达米修斯沉声，“在这房间的某一处，绝对有封印。”


    薇薇安不解，“封印还能被隐藏？”


    “普通封印当然没办法被那么快隐藏，但是如果是我猜想的那般，这阵法就绝不会是普通阵法。”


    “是与封印你力量类似的阵法吗？”


    薇薇安想到自己家里那个泛着紫光的阵法，不由问道。


    达米修斯赞许地看了眼薇薇安，“差不多。”


    “但是，因为与我无关，所以我也只是察觉到它的气息罢了。”他蹙眉，“在被隐藏的情况下，如果要我指出具体位置，需要时间。”


    “在中央城门口的时候，你怀疑费尔顿老师也是命运之树的枝干。”薇薇安坐太久了，有些不舒服，干脆没骨头似地侧躺在沙发上，“既然阵法类似，是不是有可能与他有关？”


    达米修斯不爱听她说费尔顿，但现在不是使性子的时候，“有可能，但也不一定是他。”


    “目前在圣托里斯里，你唯一怀疑的同类不就只有他吗？”她伸了个懒腰，“话说，你是主枝干，那还有几根枝干啊？”


    “除了我以外，约有四位。”达米修斯自己也不确定，他苏醒的时候，命运之树基本上已经七零八落了。


    “好，我知道了。”


    薇薇安起身，“我们现在在这里思考也没什么用，明天我就要正式上课了，你到时候跟着我，再看看会不会遇到其他可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