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渊眼瞧着苏青澜进入他的院子，还没等他出声，人便已倒下。且瞧着她浑身被血迹侵染，脸色惨白如纸，仿若下一刻要撒手人寰。


    如今似是彻底晕死过去。


    张渊心中担忧，这人离奇的无声无息出现在自己院中，会不会让他惹上麻烦。


    但随后他便自嘲一笑，他身上的麻烦哪里少了，恐怕不是拖累他，而是被他拖累。


    想明白的张渊便开始给苏青澜处理伤口，拿出他认为最干净的帕子沾水后，给苏青澜擦拭脸上和双手上恐怖狰狞的伤口。


    他一碰便能感受到苏青澜无意识的呼痛。


    随后他去打了点洁净水，动作生疏的一点点给苏青澜喂进去，随后呆呆的坐在她面前盯着、守着。


    就这样硬生生坐了一夜，生怕好不容易来个人就这样死掉。


    等苏青澜睁开双眼，便看到一个面黄肌瘦的少年凑近。


    少年身形瘦弱且单薄，衣衫褴褛，衣裳颜色褪尽，瞧不出本来是什么颜色。头发也乱糟糟的，如同久未打理的枯草，夹杂着泥土和草屑，显得十分脏乱。


    这一切都在诉说着眼前的少年生活的不如伊，可苏青澜却没有心软，凭着本能，一把将人拽过来，狠狠摔在地上。


    “你怎么在这里？”


    莫名凑近她，必然有什么图谋。


    “嘶...”


    张渊被狠狠摔倒在地上，疼的他惨叫连连，无比委屈的诉说：“这是我的院子！姐姐，你是谁？为什么会来这里？”


    脆生生的音调，眼中却夹杂着试探。


    “离我远点。”苏青澜喝道。


    不管这是谁的院子，她必须尽快的调息，谁只有这里是否安全，搞不准随时要准备逃命。


    她立即盘腿坐直身体开始调息，内力已经恢复些许。只不过她受伤太重，必须尽快服药。


    半个时辰后，苏青澜停下动作，环顾四周，发觉刚才那个少年已经不在。


    整间院子最体面的院门之外有喧哗之声。


    ---


    冷院门口。


    张渊正在被几个太监戏弄，他是文国的皇子，可活的却连宫里的太监也不如。


    他太过幼小，没本事离开这方天地，每日的饭食由太监送来。一个被遗忘又无所依靠的皇子，没人会将他当个人看。


    冷宫的太监地位低下，派来给他送饭食的更是。他们肯来送馊掉的饭食也只是因在外受了气，借此找张渊发泄。


    有时候一连几日没人来，有时一日来几次。


    为了能够活下去，为了心中的一股不服气。张渊数十年如一日的承受着这些太监的羞辱，只为那一口馊掉的食物活命。


    张渊被狼狈的推倒外地，两个太监压着让他跪在地上，逼着他向阉人额头。


    低头垂眸之时，他眼中尽是恨意，恨他的父皇，恨这些太监，恨这皇宫内的所有人。


    他机械又熟练的迎接着这些阉人的戏弄。


    为首的太监叫小福，他面白无须，神情狰狞，他先是狠狠踩着张渊撑在地上的手，继而故意出声讥讽，“殿下跪在咱家面前做什么呢？”


    这番问话，张渊早已习以为常，这些人称他为“殿下”，只是是为了羞辱他。


    本该高高在上使奴唤婢之人，却低贱去尘埃。


    张渊低着头，唇舌咬出血，咽下后才“讨好”般说着阉人想听的话，“求福公公赏饭吃。”


    他的语气没有恨意，恨意藏在心中。


    已经说过千万遍的话，却还是让他感觉万分屈辱。凭什么，凭什么他要被这样对待。


    太监小福对张渊的这般恳求模样很是满意，抬脚踩在张渊的肩膀上，迫使其将腰弯下去，随后抬腿从张渊的头上跨过。


    随之小福来的两个小太监拍手欢呼，看戏看的很欢快，多日来在贵人处受到的气，这一刻尽数被发泄了出来。


    一人道：“福公公，让他学狗叫！”


    小福哪有不应之理，他随意的伸手在涨渊的脸上拍了拍，“听见没？殿下。”


    “让你给咱当狗呢？”


    “汪汪汪...”


    张渊自知反抗无用，直接出声叫了出来。没了小福，还有小贵、小祥。


    只要他被遗弃在这里，那他就没有破局之法。


    “哈哈哈哈哈...”


    几人捧腹大笑，爽快不已，随后将馊掉的饭菜扔给张渊，扬长而去。


    隐藏在屋内的苏青澜，透过缝隙将这一切看的清楚。片刻后便见张渊手中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碗进来。


    “姐姐。”


    张渊脸上泛红，衣裳上有明显的脚印，除此之外看不出刚遭受过屈辱的模样。


    他将手中的豁了个口子的碗递给苏青澜，难为情道：“我这里没有别的吃食，姐姐你身上的伤看起来很是严重，我...我也没有药，只有这点…饭菜，你...要不要吃点？”


    说着，张渊低下了头，他实在难以启齿，他这怎么算得上是饭菜。


    他孤寂太久，身边全太监。哪怕这个从天而降的姐姐神情很冷，似乎是不愿意搭理他，可他还是想凑上去，恬不知耻的凑上去，去表现出他有一点点用处。


    “我不吃。”


    苏青澜脸色惨白，身上痛的厉害。


    “咳咳--”


    “姐姐，你还好吗？我给你端点水。”


    因为院中有口井，故而张渊不缺水，饿的狠时他就不停的喝水。


    张渊快速将搜饭吃下，洗干净了碗，用来给苏青澜盛水。


    苏青澜这时没有别的选择，小口喝下点凉水。心中却在担忧，她好不容易逃出来，别又丧命于此。


    张渊见苏青澜喝下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姐姐是不是想藏在我这里？”


    他的语气竟透露出隐隐的雀跃，他一直都是一个人日日夜夜，孤寂难熬。


    “你不怕我？”苏青澜不答反问。


    张渊摇头。


    “这院中可只有你一人？”苏青澜继续问，“往日可能旁人来？这里可是宫内。”


    “还有你多大了？”


    张渊一一回答：“姐姐这是平日就我一人，旁人不会进来，这是宫内，却是最偏僻、最破旧的院子。”


    “我今年十之有二。”


    苏青澜看着张渊的样子，还以为七八岁，没想到都已经十二，看着可真不像。


    又休息了半天，趁着天黑，苏青澜忍痛起身，走之前还是知会了张渊一声。


    “我出去一趟，你不用管我。”


    张渊连忙站起来问。


    “那...那你还回来吗？”


    “你想我回来？”


    “嗯。”张渊重重点头。


    “好。”


    苏青澜轻轻应了一声。随后行至院中，身形微动，便如同一片轻盈的羽毛般地而起，她的行动矫健却给人一种优雅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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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间，她已经稳稳落在高高的墙头之上，随后，身形一晃，彻底融入夜色中，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见。


    张渊站在院中，看着苏青澜消失的背影，又惊讶又羡慕，姐姐还会飞！原来她是这样进来的！


    随后不禁想，若是如果他也会，是不是就不用日日夜夜困在这方庭院了？


    他忽然无比想留住这个姐姐。


    虽然身受重伤，但苏青澜也不能等死。


    她咬牙忍痛出了宫，低着头走进一间当铺，将从小贴身挂在脖颈上的莲花玉坠子当了出去。


    因为当的急，只得了十两银子。


    随后她拿着银子蒙着脸七拐八绕的走进一间药铺，一盏茶后拿着伤药准备回冷院。


    半路想起冷院里荒凉没有食物，只有可怜的搜饭。苏青澜折返回来，买了点吃食和衣裳，幸好尚有几间铺子未关门。


    苏青澜回冷院时，张渊坐在院中发呆。


    她将提着的糕点随手扔给他，“算是我留在这里养伤给你的报酬。我要换衣裳，别进来。”


    “好。”


    张渊下意识接住糕点，如同抱着珍宝。


    回来了就好，他担忧了一整日，生怕姐姐就此离开，再也不回来，那他刚升起的指望便要落空。


    苏青澜寻了个相对隐蔽的角落，将身上的衣裳褪下，把金疮药倒在伤口上。


    自己给自己上药，很是不便，故而她浪费了许多，用了大半才上完药。


    张渊坐在院中的石头上，捧着精美的糕点，每一块都雕刻的模样栩栩如生，他甚至都不敢伸手去拿。


    指腹在衣摆上擦拭了一次又一次，他才轻轻拿起一块糕点，仔细嗅了嗅，缓慢的放入口中。


    入口后，他便感觉他吃上了这世上最美味的东西，他们所说的山珍海味是不是就是这个味道？


    张渊一点一点咀嚼，生怕吃了太快，来不及仔细品味。


    等苏青澜上完药出来，张渊的一块糕点还没有吃完。


    “进来吧。”


    听到苏青澜的声响，张渊连忙跑了过去。


    他将手中的糕点双手递出，“这个很好吃，姐姐也吃点吧。”


    “吃过了。”


    苏青澜不咸不淡道。


    “谢谢姐姐请我吃糕点，阿渊会永远记住你。”


    张渊朝苏青澜深深的鞠了一躬。


    苏青澜却觉得没有什么，不过是随手买的。


    修养了几日后，苏青澜再次出去采购，这次她买了吃食和弓箭。


    她擅长射击，这是上辈子的技艺，她不想丢。


    路过有卖糖葫芦的，看着颜色饱满，颗颗圆润，让人口齿生津。她便顺手带回来一串，算是让可怜小孩尝尝甜味儿。


    当张渊接过糖葫芦时，泪水瞬间决堤，看着苏青澜，无声落泪。


    这些年，不管被怎么欺辱、责打，他都从未掉过眼泪，可今日他实在是无法克制住泪水。


    “你哭什么？”


    苏青澜无奈，虽知他生活艰苦，但也不至于哭的如此伤心吧？


    就因为一串糖葫芦？


    “谢谢姐姐。”


    张渊尴尬不已，连忙用袖子去擦拭泪水。边落泪边道：“只是很久很久，没有人对我这样好了。”


    “那就赶紧吃吧。”


    “嗯。”张渊重重的点头。


    于此同时，他的内心做出了一个决定，一个足以改变他一生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