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望雪松了捂住她唇的手，她才得以片刻喘息。


    她眨了眨眼，眼中蕴着的泪顺势滑落。


    愕然过后，更多的是近乎淡漠的颓然之意。


    虞之微垂眼凝着那近在咫尺的人，扎根在心底的绳结又乱了几分。


    她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样的情绪了。


    每次见到他，总是很烦很乱，只想逃避。


    先不说谢望雪为何会出现在此，虞之微此刻更想知道他是如何知晓自己在这的，又是怎么知道她会进到这里。


    更有一点，她如今穿着男装，谢望雪也能辨出她来，奇得很。


    虞之微眼见挣扎不过，她放弃抵抗，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谢望雪沉默着，缓缓松开了将她抵摁在门上的手。


    虞之微察觉肩上的力道小了许多，思索着如何离开，那垂下的手悄无声息地环住了她的腰，将她带入那温热的怀抱之中。


    还未缓神，她便又被禁锢住。


    谢望雪抱着她，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


    “你希望我在哪？”他哑声道。


    他抱得很紧，紧到虞之微再也闻不见其他味道。


    清雅的松香弗若驱不散的烟雾般，不断透入她的身体，如有实质般占据着她的嗅觉，侵浸完全。


    虞之微有些难以呼吸。


    片刻后，她便清楚地感受到了，抱着她的人在抖。


    很细微的，只有衣肩处轻轻打着颤，似乎他在极力压制，


    虞之微想，他一个大男人总不会靠哭来博取同情吧？


    况且这么多年，她就没见到他哭过。


    她好不容易腾出一手来，拍了拍他的背：“你在干什么？”


    谢望雪沉寂许久，才回：“我在抱你。”


    虞之微：“......”


    又是一阵沉默。


    虞之微起了躁意，刚想开口问他要抱到什么时候，他却先一步开了口。


    “齐国将你一人留下，是我的错，可却非我本意。”他带着忏悔之意，试图寻求眼前人的原谅，“那时我中了毒，又被楚胥蒙骗，所以没能及时回去寻你。他们将我带走，却留下了你，我得知后第一时间便去寻你，我并非故意弃你的......”


    虞之微淡然道：“所以呢。”


    谢望雪缓缓送了些距离，同她面对面视线相触：“若华，你想骂我打我都可以，那人我也带来了，随你处置。”


    虞之微微微抬眼，望着那双被水意浸润过的眼，只能感叹他似乎真的变了。


    开始未达目的不择手段了。


    连靠哭来博取同情这样的手段都能使出来。


    看着微红的眼，虞之微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恶意。


    “谢望雪，”她字字平静，却又字字诛心，“你装什么？因为你，我死了一次又一次。”


    “是你将我丢弃，是你杳无音讯，又是你，一次又一次搅乱我的生活和计划。你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让我原谅你，可是，凭什么？”


    谢望雪喉口堵塞。


    那双眼浮现出的薄凉，令他心如刀绞。


    虞之微继道：“你真的在意我的死活么？”她冷哼一声：“我既决心离开，你又为何突然出现，阻我拦我？你把我当成什么？你养的宠物？”


    谢望雪恨声道：“并非如此！”


    虞之微又道：“那是什么？妹妹？你不觉得可笑么？”


    谢望雪忽然寂声，他垂着眼，眼睫上仍挂着少许水意，他直直凝着眼前人，乌黑瞳眸中竟泛起一丝显而易见的疯意。


    虞之微被他突然的沉默震住了。


    以往谢望雪不说话的时候，都是她认为最可怕的时候。


    她试图从那两只手中逃脱出去，却抵不过覆在自己身上的力气，无法挣扎。


    “你不是知道么，你一直都知道的，我们并非亲兄妹。”


    平静的语调令虞之微不由害怕起来，她微微睁大双眼，似在理解这句话的深意，可还未理清当下思绪，唇瓣处便落下一点清浅的凉意。


    旋即，覆在唇上的凉意变得灼烫起来，似是将这些时日的恨意、怒火，尽数交织在这蛮横霸道的吻中。


    虞之微不可思议地睁圆了眼，她想挣逃，摁在她腰间的力便愈发深重。


    她惊讶、不解、茫然，唯独没有恐慌。


    因为谢望雪早就知道，她喜欢这个一直陪伴自己的兄长。尽管这层徒有虚表的名义不能戳破，她还是依恋上并且爱恋上了他。


    这个想法随着时间的拉长愈发浓烈。


    虞之微入府后没多久，府上便有传言，说虞府的长子谢望雪早就死了，所以夫人才会早逝。而今的谢望雪不过是外头寻来的野孩子，替代原先的长公子罢了。


    这个传闻，在某次虞之微无意窥见谢望雪和虞文生的对话证实了。


    虞文生骂了他，说他若是不能听话，他大有方法换一个人来替他。


    虞之微那时年纪虽小，可有些话听在耳里，她就是能辨清这事情的严重性。后来她怕谢望雪会难过，就悄摸着翻出许多花样来哄他开心。


    他的确开心了一段时日。


    府上的人都是如此相传，这也是算是虞府深处最为隐秘的秘密了。


    因着这个，虞之微逐渐越过兄妹之间的界限，同他愈发亲近起来。


    他没有斥责过，也没有说明这是不允的。


    反倒是他，若是她害怕不敢靠近他了，他会主动来寻她。


    虽是如此，虞之微也还是有些畏惧的，她没有迈出第一步，只敢像一只躲在阴暗处的老鼠般，窥视着他。


    有时她会自大的想，谢望雪是不是也喜欢自己。


    可这样隐秘不宣的关系在三年前戛然而止。


    断的一干二净。


    而如今，他竟又折返来，死死纠缠，还做出这样的荒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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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之微不满他的作为，更是恼怒的想抽身骂他打他。


    倏尔间，被反复碾磨的唇瓣落下一阵痛意，充满锈味的血气轰然在二人唇舌间弥漫开来，她尝到那股带着一点甜味的血，眉头紧皱。


    谢望雪并未闭上眼，他仍是望着面前人，看着她的反应，她的神情，想要从中抓取一点情意，哪怕是一闪而过的。


    她没有。


    他便气得咬破她的唇，叫她记住这痛，也记住他。


    “看着我。”


    虞之微此刻仿佛陷入了沉水中，感受着为数不多的空气被掠夺，缓慢溺毙于这柔软却又粗暴的血吻中。


    喘息的空隙，湿漉的黑眸直勾着她，他哑声道：“吾视君高于己命，珍之重之。”


    虞之微听懂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得以正常呼吸。


    她冷静下来，抬手给了谢望雪一巴掌。


    谢望雪挨过这脆亮的巴掌，后知后觉的愧意令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尽管如此，手上力度不减半分。


    僵滞了半晌，他才开口：“若华，我......”


    虞之微又给了他一掌。


    谢望雪忽而弯唇，“若华，若你还气，你可一直打我，打到你高兴为止。”


    虞之微显然是被他这番举措惊到了，她皱着眉，唇瓣的疼痛仍牵扯着她的神经，让她有些不爽。思索许久，问出了那个令她不能理解的问题。


    “你为什么突然亲我？你觉得这是能解决事情的办法吗？”


    谢望雪浑身阴郁完全褪去，他淡然道：“那日在水下，你也亲了我。”


    虞之微冷声道：“那是渡气，不给你渡气你就死了。”


    谢望雪却揣着明白装糊涂地“啊”了一声，“原是这样，那时我神志不清，辨别不出了。”


    虞之微气得推开他，骂道：“你是狗么？”


    “若华可还生气？”谢望雪恢复温和模样，道：“若是不够，我将那人叫来，砍了那双不能带走你的手当作赔礼可好？”


    虞之微想到那血淋淋的画面就头疼，她拒绝，将话题回到正轨上，“你为何会在这？”


    谢望雪说：“我是质子。”


    虞之微瞪着他，看他谎话连篇，嘴里没半句实话，气得就要走，又被他拦下。


    这人真当她是蠢货吗？


    楚国再不济，又怎会送一个臣子的孩子去魏国为质？


    谢望雪神情认真道：“我不会再骗你了。”


    虞之微气得发笑：“那你说，你算是什么身份来魏国为质？”


    谢望雪道：“前朝太子。”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起一阵极为放肆的敲门声，将接收到此等重磅消息的虞之微激得浑身一颤。


    虞之微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边：“你说什么？”


    不消片刻，门被人一脚踢开。


    冯湫的声音极为高调地回荡在这间内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