骏马向前而去，身后是城门又被重新关上时发出的沉重的“嘎吱”声。


    早间起便开始下的雨本就在逐渐转小，如今更是基本上停了，只有雾气还留在空中，但也是薄薄的一层。


    城内的商户人家都门窗紧闭，街道上倒是有御林军的人在来回巡逻，黑衣人和血毒人应是被控制得很好。


    没想到萧问冉找到的那个清心曲的谱子竟然真的有用。


    那些御林军是认识慕容更晚的，见她从城门后进来，便想要上前。


    慕容更晚抬手制止了他们的动作，开门见山问道：“长话短说，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回禀殿下。”打头之人上前，“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前，国师府内突然有一阵无声的猛烈气流传出，接着便响起了这两道笛音，然后这些反贼便都跑了出来。”


    那人低头羞愧道：“抱歉殿下，事发时我等正在巡街，再具体的就不知道了。”


    反贼？


    三人都愣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


    对哦，她们是以“蓄意谋反”的罪名对南水穹一行人进行抓捕的。


    “没关系。”慕容更晚宽慰道，“你们继续守着这里就好。”


    她转头看向另外两人：“国师府还是城西？”


    国师府内有很多血毒人，城西有茱曲信徒。


    温盛宜和萧问冉异口同声道：“国师府！”


    她们不认为她们的人连茱曲信徒这样的普通人都解决不了，于是一致选择了危险更大的国师府。


    向前行进时，她们发现原本说好待在高处的翼鱼和裴雪时不见了。


    但清心曲还没有停，故而裴雪时大概率是以防成为被攻击的目标而藏起来了，暂时估计没什么危险。


    可翼鱼呢？


    温盛宜黑了脸，心下无奈。


    环境中清心曲的声音已经几乎完全覆盖了控制笛音的，她们三人一路通畅地抵达了国师府。


    刚踏进国师府时，温盛宜就遇到了一个游荡到了门口的血毒人，她毫不犹豫地抬脚，狠狠踹了过去。


    血毒人被生生踹出了几里远，最终落进了南水穹的人造溪流里。


    这边三人骑着马匆匆赶来，那边府内游刃有余地和黑衣人对打着的几人自然也看到了她们。


    说实话，虽然南水穹终究还是不敌她们被杀了，但她服了药后确实实力倍增，故而三人虽没有受什么大伤，但身上还是有一些零散的小伤口的。


    看着有些许狼狈。


    翼鱼一边干脆利落地出着剑，一边不动声色往温盛宜那边挪去。


    “你们怎么样？！”手中细棍轻巧又有力地砸向黑衣人的后脑，沈空青时大声问道。


    “好得很！”


    快速下马加入了战场，温盛宜素日里散漫的声音竟也显得有些凉薄，但又有一种莫名的意气在。


    翼鱼靠近后，简单给她们解释了之前的遭遇，见她们着急，又解释道：“不过石泓兄去追那个‘甲级’了，这倒不用我们太担心。”


    温盛宜三人对张砚的功夫倒是挺信任的，她们更感兴趣那位“甲级”。


    她们之前就知道茱曲是一个内部等级制度严格的部落，这也算是进一步印证了她们的观点。


    温盛宜想和那位“甲级”过过招，但又怕这里的黑衣人能听懂她说话，于是选择了用实际行动来表达她的思绪。


    她向前飞奔而去，手中剑刃划出了显眼的光芒，最前面的黑衣人身体被那剑气划出了细细的伤痕，人却在还没反应过来时倒了下去。


    他们的上半身已经扑通落地，下半身才跪倒在地。


    赫然是被腰斩了的模样。


    结合上文领悟出了温盛宜的意思，众人默契地加快了速度。


    国师府外还有许多她们的人，所以她们并不怕有敌人突然闯入。后背无忧，她们一行六人很快便解决了国师府中留存的黑衣人。


    等到外边的人收到消息进去国师府，小心控制住了那些血毒人后，温盛宜一行人拿东西捂住了口鼻，便立马动身向着屋内走去。


    沿着幽暗的地下通道缓步前行，越往前，众人便越能将血腥味闻得清楚。


    她们知道，那是南水穹培养血毒人的血池。


    “嘶……”


    行至某处时，翼鱼突然踉跄了一下。


    温盛宜眼疾手快上前扶住她：“怎么回事？”


    “可能是路有些不平吧。”翼鱼揉了揉莫名发晕的额头，说道，“大家脚下小心些。”


    地下很暗，通道也很窄，温盛宜一行六人压着步子摸索着前行时，只觉压抑得很。


    而渐行渐浓的血腥味则更是让她们喘不上来气。


    那一刻她们突然有些佩服南水穹了。


    毕竟她们只在这地下待了短短的时间都觉得恶心，南水穹每天都会闻着这样的味道，竟也不会难受。


    是只她一个人这样呢？还是茱曲人都这样啊？


    温盛宜捂着嘴思考着。


    “咚——”


    前方突然发来了极轻微的一道声响。


    是萧问冉：“走到头了。”


    最开始下到地道里时她便走在了众人前面，因为这里边太黑，她们有没有什么可以照明的东西，故而她手中还拿着随意从外边黑衣人尸体上找来的剑。


    ——专门用来摸索着开路用的。


    “这么快？”是山茶，“不是说石泓兄早就跟着那个‘甲级’下来了吗？我们都走到头了，怎么一直不见他？甚至这里连一点声响都没有。”


    她们一开始确实是因为相信张砚才放心让他一个人离开的，可这一路过来什么声响都没有，明显不对劲。


    几人站在那里犹豫了一瞬，沈空青犹豫着问道：“来都来了，那不如先进去看看？”


    ***


    “准备收场！”


    隔着密密麻麻的茱曲信徒，楚封扯着嗓子对岳常峰吼道。


    茱曲信徒最开始想要离开时，是被山茶和岳常峰带人拦住的，但后来因为楚封的到来以及山茶被张砚她们叫走，留在这里的人就成了楚封和岳常峰。


    岳常峰未语，只是用行动表达着——“收到”。


    他们毕竟是带了兵的，解决起事情来比温盛宜等人那边轻松多了。即使对方人多，但他们还是很快便完成了茱曲信徒的清扫。


    大多数茱曲信徒都被他们杀了，只留少数人准备留着事后审问。


    而就在他们这里也彻底完美解决时，一直飘荡在月港城上方的清心曲才随之听了下来。


    抬起胳膊随意用衣袖抹了抹脸上不小心被溅到的血，楚封喘着粗气道：“倒是辛苦玉沙了。”


    他还记得这群人如今依旧是伪装，所以自然地说着她们的假名。


    岳常峰点头。


    确实，从血毒人的控制笛音刚刚响起时裴雪时便开始吹那个清心曲了，敌方吹了没多久就停了，只有他还在不停地吹。


    毕竟还是要以防万一。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岳常峰问道，“去国师府找她们还是继续收拾剩下的烂摊子？”


    “留下来吧。”楚封说，“他一定会去国师府，那里又有那么多人，我们还是可以放心的。”


    ***


    确定了继续前进后，萧问冉便小心谨慎地用剑摸索着前方石门的构造。


    她不确定道：“这门……我没摸出来到底要怎么开。”


    顿了顿，她解释道：“这门从外似乎并没有什么锁孔，也没有什么需要置物的地方。”


    温盛宜挑眉：“难不成，这门还是被人从内合上的？”


    慕容更晚摸着下巴：“那石泓兄倒确实有可能在里面。”


    “所以。”沈空青无奈，“我们要怎么进去呢？”


    但温盛宜却没空回答她的这个问题了。


    因为她早已观察到，自从踏进这个地道之后，翼鱼的状态就一直很不对劲。


    她大概能猜到，翼鱼应该是因为五感强，所以对血腥味的感知也要比她们更灵敏。


    她担忧问道：“阿鱼，你怎么样？”


    在场的众人对彼此都算有了解，所以大家也都知道翼鱼五感强，闻言她们也关心地看向翼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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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盛宜扶着翼鱼的胳膊：“实在难受的话，你要不先上去，离开这里吧。”


    等眼前这扇门被彻底打开后，血腥味只会重不会轻，翼鱼会更难受的。


    翼鱼自己也知道这个道理，她抿了抿嘴，又看向周围人带着关切的目光。


    “……好。”


    忧心地看着翼鱼离去的背影直至脚步声在这方天地彻底消失，温盛宜才收回了目光。


    “那就直接破开吧。”她说。


    ——她在回复沈空青之前的问题。


    确实，她们都已经走到现在这一步了，再折返回去找钥匙显然不现实，那就只有暴力手段了。


    其他人附和道：“好。”


    萧问冉拔出腰间长刀，体内内力逐渐凝聚，就着这般漆黑的环境，她抬手，将手中双刀狠狠向着眼前的一片黑用力劈了下去！


    “轰隆——”


    是石门破碎的声音。


    门碎的那一刻，有光从内里的环境中泄了出来。


    她们下意识抬手捂住了眼睛。


    “啊哈哈你们来了啊……”


    熟悉的声音自身前响起，是张砚。


    现在明明是一个很严肃的场合，但他的声音听在温盛宜耳朵里，竟有了几分莫名的心虚。


    正好眼睛也已经逐渐适应此时的环境了，她们放下手便准备踏进这个制造了无数杀孽的地方。


    见她们一行人就要进来了，张砚被吓得抖了一下。


    “诶等等！”


    他快步上前，拦住了众人。


    但他虽说是拦着她们这一行人，但身子却有意无意挡在了温盛宜身前。


    “石泓兄这是作何？”温盛宜有些不解，“我们又不是没见过茱曲人的血池，不至于怕这个吧？”


    张砚心道这可不是怕不怕的问题，但他也不敢说。


    他有些心虚地瞄着一旁的慕容更晚等人，企图让她们懂他的意思：“咳，场面毕竟还是过于血腥了，你们还是别看了吧，先回去昂，让裴玉尘和楚兄他们下来就好。”


    “可——”


    “好吧。”


    山茶还是有些不解，她想要开口反问张砚，但话音却被温盛宜打断了。


    她不解地歪着头看向温盛宜。


    温盛宜垂着的手不自觉蜷了蜷，开口的声音也有些沙哑：“既然石泓兄没什么大事，那我们就先上去吧。”


    一旁的慕容更晚三人觉得这三人的互动充满了怪异感，但她们还是跟上了温盛宜转身的步伐。


    毕竟她们来这里最大的目的还是找张砚，血池也可以在之后再看。


    离去时，温盛宜没有回头，说道：“我把裴雪时他们给你叫来。”


    听着脚步声逐渐消失，张砚这才松了口气。


    天知道他跟着那个“甲级”到了这地方，看见被锁着泡在血池里的水仙时有多震惊和愤怒！


    他当即便干脆利落杀了那个“甲级”，随即便一直在这地底来回踱步焦虑着。


    他敢肯定，在温盛宜看来，水仙就算是死在了当初的无冀山，都比被南水穹做成了血毒人强！


    他也才意识到，他分明就是被人给利用了！


    那人分明就是故意将他引到这里，就是为了让她们见到水仙！


    他也上前检查过水仙的状态，只是她的状态似乎极其不稳定。


    她时而会哀嚎着呼唤温盛宜的名字，时而又会对他露出带着杀意的神情。


    他敢肯定，若不是她的身子被锁了起来，她一定会朝他出手。


    虽说她们曾经也算是同行的同伴，可她现在……


    焦虑思考间，他听到有脚步声突然响起。


    他听着约莫有两道。


    是裴玉尘和楚封吧？


    他终于泄了气，苦涩道：“玉尘啊，你终于来了，你是不知道我刚才看到安宁下来时有多——”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来人的身影在眼前逐渐清晰，他看到了一道飘逸的影子。


    一道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女声蓦地打断了他的话：“有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