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泽优放下手机，神情异常严肃，低声说：“川岛秀雄出事了。”


    藤原雪乃陷入沉默，站在落地窗前，低头望着楼下的一男一女，脸上的平静渐渐消失，“没想到，他居然会做出这种事。”


    她的本意其实只是想让他把事情透露给媒体，扩大舆论。


    可竟然把性命都拼出去，真是可悲。


    她目光中闪过一丝狡黠而又嘲弄的表情，随机问道：“计划有疏漏吗？”


    这件事由于群情激愤，极大地加剧了事态满城风雨。


    花泽优悄悄地、仔细地端详着她：“ 目前没有，我会继续跟进这件事。”


    这个女人无论是自己的心机，还是自己心头的哀怨，她都不告诉任何人。


    “复仇的父亲......”藤原雪乃仍旧一如既往，果断又冷漠，“铃木武司的票数不足为惧，接下来我们只需要稳住局面，事情就会顺利进行。”


    心肠比石头还硬。


    花泽优：“一会儿，我亲自去和报社那边盯着。”


    “还有政信，让他抓紧找到蔷子，”藤原雪乃顿了片刻，声音微不可察，“真希望，蔷子只是在任性。”


    “会的，蔷子已经会回来的。”花泽优带上文件，离开房间，并且带上门。


    藤原雪乃盯着手里的电话号码，看了片刻，眼眶泛红，但还是将纸扔进垃圾桶。


    紧接着，佐藤拿到相良藏起来的照片，来到她的办公室，“藤原女士，你身边那个助理呢？她需要配合调查。”


    藤原雪乃略微想了想，以一种担忧的语气问道：“我身边有三个助理，你具体说的哪一位？”


    佐藤以一种更加疑惑的目光看了看她，“花泽优。”


    藤原雪乃：“她外出交代工作了。”


    “三个助理，”佐藤打量着办公室的布局，“这三个人，谁和藤原蔷子走得比较近？”


    藤原雪乃顿了顿，“花泽优偶尔会帮着蔷子打理公司业务，罗芙娜则是负责蔷子的日常生活，要说走得比较近，是后者。”


    佐藤皱眉到：“罗芙娜？”


    藤原雪乃：“两个人认识后，罗芙娜每次都会为蔷子准备生日礼物，我想她们关系还算不错，有什么问题吗？”


    佐藤觉得事情不太对，想了一会儿才开口：“把她叫过来，我们需要简单的问话。”


    “可以。”藤原雪乃回拨桌上的座机电话，很快就把人叫过来。


    佐藤上下打量着人，眼珠子转来转去，目光像要看穿一切，但还是不懂。


    他们明明已经锁定了嫌疑人，现在为什么又冒出来一个。


    身边的秘书有问题，她察觉不到吗？还是在等那个竞选结果......


    现在距离开票时间还有不到十二小时。


    佐藤已然感到了巨大的压力，沉声道：“报纸发售不到两个小时，川岛秀雄就发生了车祸，如果不是有人将私人行程故意透露给宗方诚一，光凭他一个，您觉得这场车祸会成功吗？”


    像他们这种人，除了公事，平日里的私人行程是绝对不会向外透露的，现在正是关键时期，他们只会更加谨慎才对。


    藤原雪乃一愣，“是私人行程？”


    “没错，”佐藤说，“我知道公司法人的消息是你们放出去，这并构不成犯罪，但如果您再不讲实话，这场车祸，您一定会被拉下水。这件事已经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你应该很清楚。”


    藤原雪乃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哑声道：“放出法人信息，是我交给花泽去办的，还有，平日里，蔷子的行踪也都是她向我汇报......”


    下午三点，横滨这场雨下得又密又急，像无数根冰冷的针刺在身上。


    璃奈从车上下来，走进一家高档小区，亮出佐藤的警官证，进去的很顺利。


    黑泽时蓝提醒道：“带上物业开门。”


    璃奈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进去之后，物业管理员似乎察觉到不对劲，磨磨蹭蹭的想拿上厕所的借口离开，但被黑泽时蓝直接按在墙上，还是强行打开了房门，“......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璃奈说：“坏人。”


    黑泽时蓝轻而易举用一只手钳制住管理员的两条手腕，对方便无法挣脱。


    璃奈负责关上房门，认真的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房间收拾的一尘不染，盆栽也经过精心搭理，甚至还有一直受惊的缅因猫，蜷缩在茶几下面看着他们。


    璃奈问道：“花泽优和人同居？”


    管理员半张脸贴着墙不肯说，黑泽时蓝手上加重了力道，他疼得惨叫一声，才磕磕绊绊的说：“她，她有男朋友。”


    璃奈走去，拿起茶几上那个精致的红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足足有十克拉钻戒，“感情不错？”


    黑泽时蓝盯着那枚戒指，很快，目光又移到璃奈的手。


    管理员说：“挺好的。”


    “具体说一下。”璃奈将盒子放回原处，检查了地毯和窗户，又看了一下冰箱里面的东西，都是新鲜的食材，其中还有一个贴着超市的标签，显示今天。


    管理员说：“就挺寻常的恋人，平常都是在上班，周六日两个人就一起出去，吃饭约会啥的，没什么特别的。”


    璃奈默默蹲下身，拽着猫爪，将猫从茶几低下拖出来。


    那只猫胆子小很，似乎收到极大的惊吓，只知道哈气却不敢反抗。


    璃奈检查了一下那只猫，神情专注，随后就发现那只猫的爪子上沾了果汁，还有些奇怪的味道，“人在连续犯罪之后，会变得越来越大胆，直到彻底疯狂。”


    管理员顿时吓出一身冷汗：“猫就别杀了......”


    璃奈觉得好笑，抱着猫在卫生间的水龙头下面冲了一下，回头看他一眼：“你呢？”


    管理员瞪圆了眼睛，说：“我，我也不行。”


    璃奈放走猫，摘下手套，放进大衣口袋：“花泽优把人带走了。”


    -


    水库这边的雨下得又急又密，开车过去，就如同进一片浑浊的灰雾里。


    尤其是岸边的主闸门是厚重的钢板，表面的防锈漆早已剥落，露出暗红色的铁锈，雨水顺着钢板的缝隙往下流，在地面积成一片带着铁锈的泥水，在夜晚泛着令人不适的红褐色，像血一样。


    还有混凝土的基座也爬满青苔，被雨水泡得发绿，旁边挂着 “禁止入内” 的牌子，边缘早已腐烂不堪。


    但就在距离那里两公里的管理房，窗户上的塑料布被吹得鼓鼓囊囊，像随时会被撕裂，风卷着雨丝灌进去，带着水库特有的腥冷，刮在脸上像刀子一般，让人忍不住缩紧脖子。


    花泽优安静地站在房间门口，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像是在等什么，但身后的椅子上还绑着一个年轻的男人，因为用力挣扎，椅子总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动静。


    他惊恐的问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只是事情结束而已。”花泽优回头看他，脸上露出悲哀，“我已经演不下去了。”


    那种情侣恩爱的戏码，已然让她恶心。


    “那就分手，”男人声音有些发颤，“为什么闹到这种地步！”


    “我该去找他了，但你不能活着，”花泽优闭了闭眼，“像你这种脏东西，不该继续活着。”


    不胜震惊的男人激动道：“你是那个红女郎！”


    “你知道吗？自从这件事被爆出来之后，酒吧和夜店的顾客少了一半的男性，”花泽优笑了笑，“你说他们为什么不敢去呢？”


    报纸上说，红女郎会缠上那些偷腥的男人。


    千岛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疯了。”


    “真的吗？如果是这样，那真是好极了。”花泽优不痛不痒的说。


    千岛：“你只是在单纯的发泄你的怨恨！”


    “我没有怨恨，只有悔，”花泽优说，“我不该离开教授，如果能留在他身边，或许就没有后来的悲剧，我应该早点发现的，真正无法割舍那段感情是我。我怎么能和他说，我喜欢上了别的男人！你知道吗？每次想到那段回忆，我都想把自己的舌头割下来喂狗，这太可笑了，我居然会放弃他，如果你们未曾出现就好了，这样，我根本不会抛弃教授！”


    千岛怒斥道：“分明是你没有坚定的选择他！”


    花泽优：“所以我后悔了。”


    千岛：“我没有错！”


    “没有错？”花泽优冷下脸，“教授能把自己生命献给美好爱情，你能做到吗？”


    “我以为我们是两情相悦！”千岛反驳她道。


    花泽优说：“我知道你上学的时候有一个念念不忘的初恋。”


    千岛不解道：“什，什么意思？”


    “我当然想过和一个人共度一生，”花泽优眼底不满红血丝，“但你做不到像教授一样的爱我，尊重我，珍惜我，所以你不配！”


    千岛再次挣扎，白色的衬衫开始渗出血迹：“大家都是成年人，麻烦你现实一点好吗！你自己都有感情史还有求别人！”


    花泽优听到门口的动静不在理会他，转过身去，嘴角勾出一个淡淡的笑：“我以为你会带着那个小男朋友。”


    璃奈：“你不是说，让我一个人来吗？”


    花泽优突然笑了：“何必为一个无关之人，拼上自己的性命。”


    “你想用这副面孔去见培特西吗？”璃奈说，“他可能已经不认识你了。”


    花泽优固执地说：“我们会继续相爱。”


    “你觉得教授会喜欢现在这个面目可憎的你？”璃奈说，“教授可没有教你怎么杀人。”


    “他们不无辜，背叛爱情的人都该死，教授会原谅我的。”花泽优将一把水果刀抵在千岛的脖子上，从口袋里拿出一副镣铐扔到璃奈的脚边，“戴上它，否则他会死的很惨。”


    璃奈挑了一下眉：“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花泽优微眯了一下眼睛，见她没有动作，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璃奈踢开了脚边的镣铐，朝她走过去，嘴角的笑容像个反派：“我可没有说，我是来救人的。”


    花泽优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着她嘴角那抹诡异的笑，在千岛脖子上划出一道红痕，“你可以继续靠近。”


    璃奈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你一定是知道我的计划对不对？”花泽优忽然丢掉手里的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的控制器，大拇指压着上面的红色的按钮，“如果你再靠近一步，绝对会发生意想不到的事。”


    千岛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璃奈：“同归于尽？”


    花泽优往后退了几步，靠近门口，“别装傻了，你知道我在水库闸门安装了炸弹，你那个小男朋友现在就在那里。”


    这次，璃奈似乎预感到什么，停下了脚步。


    她不敢赌。


    完全不敢。


    引爆炸弹的后果，是她不能承受的。


    “可远程操控，”花泽优知道自己找到她唯一的软肋，声音变得异常坚定，“自己把手铐戴上。”


    璃奈耳朵嗡嗡震响，几乎都听不真切，也不敢怀疑她的话：“何必呢？”


    花泽优：“把手铐戴上。”


    璃奈咬了咬牙，转身捡回镣铐，一个圈铐住手腕，另一个圈则铐在旁边的暖气管道。


    “你问我求什么？”场面再度反转，花泽优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水库闸门炸开之后，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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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游寻找藤原蔷子尸体的警察估计都会冲个干净，为了寻找她，警方这次出动五十多人，还有一些跟过来的记者和村民，这么多人给我陪葬，我不觉得可惜。”


    千岛喉结在脖颈里徒劳地上下滚动：“你简直丧心病狂！”


    “炸弹不是远程操控，我能力有限，夏目璃奈，你输了，我的目标只是杀死你，还有那些蠢货，”花泽优说着，按下手里的红色按钮，毫不犹豫的从门口跑出去。


    房间某处忽然传来滴滴的动静。


    千岛整个人僵成了雕塑，眼巴巴地望着璃奈，“怎么办？”


    璃奈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伸出一条腿，艰难的勾住一条凳子腿，“忍一下。”


    “都这个时候，有条命活着我就谢天谢地了！”千岛身子一歪，整个人倒在地上，蹭了蹭地面，和她拉近距离。


    璃奈拿出口袋里的刀具，先后割断他腿上和手上的绳子，由于时间太紧迫，璃奈下手很重，不小心在他手上割出几道口子。


    不过，都这个时候，那点伤又算的了什么，千岛急忙丢掉身上的绳子，说：“你怎么办？”


    璃奈没有说话。


    紧接着，千岛在房间乱翻了一通，终于在一个破旧的桌子后面，发现一个嵌入墙体，由黑色的塑胶外壳裹着的盒子，上面红色倒计时器的数字正以秒为单位跳动。


    “还有八分钟！我不会拆弹，”千岛脑子完全空白，白色扯衫也已经被冷汗浸透，“我去闸门那里找那个人，还来得及！”


    这里距离闸门两公里，就算是速度再快往返也至少需要八分钟，璃奈指节已经攥得发白，掌心全是冷汗，她几次试着用随身带着的铁丝撬开镣铐，结果发现这东西经过改装，“来不及。”


    千岛的心脏猛地一沉，跑到门口，回头看了她一眼，急促得像要冲破喉咙：“那个人是不是在闸门？”


    这一刻，璃奈把千言万语都蕴藏在眼睛里，“如果只剩两分钟，就别让他过来了。”


    千岛头也不回的跑开，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雨势渐大，管理房顶部的积水顺着混凝土缝隙往下渗，如同带着刺骨的寒意，滴在璃奈的脸上。


    倒计时器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数字开始疯狂跳动。


    还有三分钟。


    二分钟。


    一分钟。


    时间一点点流逝，璃奈用了各种方法，甚至尝试拆段那根水管，手腕也已经血肉模糊，但都是无济于事，她深吸一口气，再多次尝试撬锁后，最后只能祈祷那个男人没有找到黑泽时蓝，以免被炸弹的波及。


    倒计时跳到五十秒，她似乎能清晰地感觉到传感器的震动越来越频繁，带着死亡的预示。


    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这样了。


    正想着，房间外面忽然传来汽车的引擎声。


    可这个时候红色数字已经变成十秒。


    璃奈顿时感到不妙，紧张得心脏血管几乎爆裂，整个人就在高度应激状态中。


    紧接着，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阻拦，黑泽时蓝已经爬到二楼的窗户。


    还有三秒。


    “别过来！”


    蜂鸣声徒然加剧，下一刻戛然而止。


    黑泽时蓝奋不顾身地冲过去，一把抱住璃奈，将她整个人都罩在怀里，结果本该爆炸的那一瞬间，炸弹却没了动静。


    黑泽时蓝反应了一下，开枪打断镣铐，抱着璃奈从二楼跳下去。


    紧接着，两人还在半空中，“轰隆”一声巨响，一股灼热的气浪如岩浆般从房间内部喷涌而出，屋顶的瓦片和碎石朝着四周疯狂扩散。


    璃奈只觉得耳膜像被针穿透，喉咙里溢出压抑的闷哼，世界都陷入了死寂。


    那间管理房的水泥墙面以爆炸点为中心，裂开一道道狰狞的缝隙，砖石开始往下掉，砸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黑泽时蓝落地之后，早有预料，牢牢抱着人继续往前跑。


    等逃到安全范围，他感觉到怀里的人体温越来越凉，手不受控地发抖，平稳的呼吸也骤然乱了，“璃奈！”


    声音里带着失控的沙哑。


    璃奈嘴角溢出一丝鲜血，难以聚焦的视线在黑泽时蓝的脸上停留片刻，声音微弱得几乎被雨声吞没，“......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她抬起手艰难地摸了一把他的脸，随后，彻底失去了力气，手缓缓垂落。


    黑泽时蓝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像个被抛弃的孩子，紧紧抱着人，连话都说不出来。


    佐藤听到听到动静，就带着人赶紧跑过来，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按着对讲机，一顿狂轰烂炸：“让医护人员赶紧过来！”


    其实那声爆炸就能预料到有伤亡，佐藤刚说完，医护人员就拎着医药箱匆匆赶过来。


    黑泽时蓝松开手，按照医护人员的指示站到一旁，听到他们说：“可能是爆炸产生的超高分贝冲击波导致，但没有外伤，心率正常......可能有些应激。”


    说的通透点，就是吓得。


    黑泽时蓝脸色煞白到发青的地步，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璃奈：“......”


    面子碎了一地，她干脆就闭上眼，两耳不闻窗外事。


    黑泽时蓝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像佐藤那样，相信璃奈是被那个炸弹吓到。


    佐藤松了口气，随后又打了一个喷嚏，看到另外一名受害者从草里冒出来，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下，激动的说：“赶紧上担架把人抬走！”


    说完，对面走过来两名警员，正押着那位试图趁乱逃跑的罪犯。


    手脚都戴上了镣铐。


    在来之前，璃奈就已经通知警方，他们只是比璃奈晚到一步，然后在她们对峙的片刻，对周围实施布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