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隐入铅灰色云层时，山脊线上已伏满暗影。


    早春三月的寒风裹着冰粒子，顺着湿透的棉衣领口往里钻，布料结霜的脆响混在松涛声里，像无数细小的银针戳着后颈。


    孙磊虽然早已从原身的记忆中，知道了四九城早春是多么寒冷。


    但此刻趴在地上的感受，还是让他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一旁的张大勇见状，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不用怕，等下你跟在我身后就行了。”


    显然，张大勇是担心他第一次出这样的任务害怕，对此，孙磊也只能报以苦笑。


    要说害怕吧！他的心里肯定会多少有点，毕竟，战场上枪炮无眼，谁敢保证自己不会被击中。


    但要说他真有多害怕吧！那还真不是，相反，他的兴奋多过于害怕。


    前世生活在和平年代，不要说大军围剿匪徒了，连遇到个拿枪的匪徒都几乎不可能。


    很多警察甚至都没怎么摸过枪，更加不用说他一个小小的辅警了。


    哪像现在，不仅能摸枪，还能跟随大部队围剿匪军。这可是只有小时候玩过家家时，才能体验的经历。


    “嗯！我们什么时候动手啊！这天色眼见就要亮了！”


    孙磊用手套轻轻擦拭掉手中三八大盖上，被自己呼出的水汽凝结成的冰霜，眼含期待地缓缓开口道。


    这还是他第一次用长枪，有着枪斗术中级技能的他，感觉自己长枪的远距离射击能力，同样优秀。


    最少能作为一名狙击手使用，唯一可惜的，就是手上这支三八大盖的子弹杀伤力不够，哪怕击中敌人后，也最多留下两个弹孔。


    当然，如果打头和心脏部位，自然能一枪毙命。


    但以他现在一个新人警察的身份，显然不适合这样做。


    旁边的张大勇见到他的动作，不由笑了笑道：


    “别急，快了，只等北面的同志到位，我们就要开始行动了。


    你还是抓紧时间活动活动身体，别等下打起来，整个人冻僵了，连枪都开不了。”


    “嘿嘿……勇哥放心，我保证不会掉链子。


    这点温度对我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以前做窝脖的时候，寒冬腊月照样在外面趴活。


    就是今天第一天参加这么大的行动，心里有点紧张。”


    闻言，张大勇忍不住鼓励道：


    “呵呵……紧张是正常的，想当初我第一次参加战斗的时候，腿肚子都直哆嗦呢！


    但后来经历的多了之后，也就习惯了。


    你只要记住，越是怕死人，就越容易死，反而是那些勇敢的人，往往能活到最后。”


    时间就在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中缓缓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东边的天际线上，一抹晨光刺破青灰色的铅云，照射到了这处位于山谷中的隐蔽营地。


    沉寂了一夜的营地慢慢苏醒，几个打着哈欠的炊事兵，不情不愿地走出了营房，开始进入厨房准备早餐。


    一个年龄不到十五岁的小男孩，艰难地提着一桶冒着寒气的冰水，来到厨房门口时。


    就听见远处天空中传来‘嘭’的一声巨响，转头望过去时，就见到一颗红色的信号弹高高飞上了天空，画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缓缓落下。


    作为一个被强拉过来的壮丁，他根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呆呆地望着那类似烟花的东西缓缓坠落。


    紧接着，远处传来更加密集的“砰砰”声响，然后，营地中间便炸起了一团团硝烟。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营地遇到了袭击，作为一个被强拉过来的壮丁，他自然没有什么反抗的心思，几乎是本能地发出一声惊呼后，便毫不犹豫地跑进厨房躲藏了起来。


    而山脊上早就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的孙磊，在见到天空中突然升起的红色信号弹时，就明白进攻的时候到了。


    随着耳边传来张大勇大喊一声“跟我打！”，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手上的扳机。


    感受着枪身传来的巨大后坐力，和枪口冒出的炙热火焰，他的目光不自觉望向了四百多米外的一堵土墙。


    是的，他第一枪瞄准的并非敌人，而是那堵厚实的土墙。


    等看到土墙上某个地方冒出的一团灰尘后，他才重新拉动枪栓，推弹上膛，轻微调整角度后，再次扣动了手中的扳机。


    这次刚刚扬起一团灰尘的位置旁边，又冒出一团灰尘。


    见状，他的嘴角不由挂上了一抹浅笑。


    虽然手上这支三八大盖是把旧枪，但现在看来，准确度还过得去，没有他预想中的那么差。


    经过刚刚这两枪的试射，他已经初步熟悉了这把枪的性能。


    接下来自然就要开始进入猎杀时刻了。


    轻微调整枪口后，他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刚刚冲出营房，脸上一脸慌乱的身影，从对方手上拿着的那把手枪来看，这应该是个军官。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重新推弹上膛，轻轻扣动了手上的扳机。


    只听‘嘭’的一声枪响，远处那个刚刚举起手枪，试图稳定营房秩序的家伙，右胸位置就冒出了一团血花。


    子弹穿透他的胸口，射穿肺叶，从身后钻了出去，将他身后的木门染成了一片血红，紧接着这个军官只感觉胸口一痛，嘴里就开始冒起了血泡。


    虽然手中的手枪依然被他打响，可他的口中却再也无法发出呵斥之声，只能不断大口吸气，喉咙里发出恐怖的嘶嘶声，身形渐渐不受控制地缓缓软倒下去。


    远处的孙磊在射出这枪后，便毫不犹豫地移开了目光，将枪口瞄准了下一个目标。


    和大多数新手打枪习惯单眼瞄准不一样的是，他是双眼射击，右眼瞄准射击的同时，另一只眼睛的视线，便已经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了。


    所以，别看孙磊开枪的速度并不快，但却非常有节奏。


    当他将弹仓里剩下的两颗子弹打完时，对面的军营里已经有三人倒在了他的枪口下。


    而这些人几乎都是最有价值的目标，不是军官，就是机枪手。


    虽然他表现的非常低调，但还是引起了身旁张大勇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