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字，不像精神冲击，更像一块冰，直接塞进了林靠北的脑子里。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


    契约链接还在，稳固得像用钢筋焊死了一样，可那头传来的感觉，彻底变了。


    不再是饥饿，不再是贪婪，也不是服从。


    是一种纯粹的、平等的审视。


    “老林！”赵刚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颤音，“那东西……它怎么了？”


    林靠北没有回头。


    他看着悬在半空中的“地脉噬光者”，看着它背后那四只轻轻扇动的能量光翼，看着它甲壳上流转的三色符文。


    这不是他的工具了。


    这是一个刚刚诞生的，拥有自己意志的全新生命。


    “回来。”


    林靠北再次尝试在精神链接中下达指令。


    没有回应。


    就像往平静的湖里扔了一颗石子，连个涟漪都没有。


    莉莉扶着受伤的陈玥，慢慢走近，她的眼神里全是戒备。


    “林靠北，它好像不听你的了。”


    “我操，那还等什么！”孙谦扯着嗓子喊，“赶紧跑啊！这玩意儿要是反过来把我们当自助餐……”


    跑？


    林靠北的念头一闪而过。


    他能感觉到，只要自己敢转身，那四只光翼会瞬间撕裂他的后背。


    他深吸一口气，放弃了所有命令式的念头。


    他将一段最纯粹的意念，不带任何强制，不带任何欺骗，缓缓传递了过去。


    那是在实验室里，他第一次将各种基因片段组合，创造出它雏形的画面。


    那是它破壳而出，第一次看见他，把他的手指当成食物的画面。


    那是无数次战斗中，他们共享伤害，共享胜利的画面。


    最后，画面定格在他掌心托着那颗濒临破碎的螳螂卵，对着它说“活下去”的瞬间。


    “我，是林靠北。”


    他传递过去的，只有这么一句话。


    半空中，那只全新的地脉噬光者，沉默了。


    它那对深邃的复眼，静静地看着林靠北。


    时间仿佛凝固了。


    赵刚和孙谦连大气都不敢喘。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谈判破裂，一场血战即将爆发时。


    那只地脉噬光者，收拢了背后的光翼。


    它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流光，没有落在林靠北的肩膀，而是轻轻停在他面前的地面上。


    一股新的意念，清晰地传入林靠北的脑海。


    没有了之前的审视和冰冷，而是一种平淡的确认。


    【林……靠……北。】


    然后，它仰起头，张开口器。


    “嘶——！！！”


    一声嘹亮的，穿云裂石般的嘶鸣，冲天而起！


    这不是咆哮，更像是一种宣告。


    轰隆隆隆隆——！！！


    以湖心岛为中心，整个0号禁区，开始剧烈地，疯狂地颤抖！


    “我操！”赵刚脚下一个不稳，直接摔在地上，“地震了！”


    地面开裂，湖水倒灌，远处的岩壁成片成片地垮塌。


    禁区深处，无数异变体发出惊恐到极致的哀嚎，那些之前还敢远远窥探的怪物，此刻全都匍匐在地，瑟瑟发抖，更有甚者，直接被这股君临天下的威压震碎了核心，瘫软在地。


    整个0号禁区，仿佛都在这位新王的诞生下，俯首称臣。


    ……


    与此同时。


    学院，中央监控室。


    “警告！警告！0号禁区能量反应超标！能量等级判定……失败！”


    “古教授！数据爆了！所有探测器全部过载！”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大厅。


    古教授死死盯着主屏幕上那一条几乎冲破天际的红色数据线，双手撑着控制台，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切换到‘深渊之眼’！我要实时画面！”


    一名研究员双手在键盘上飞快敲击。


    “不行！教授！能量干扰太强，画面全是雪花！”


    “废物！”古教授罕见地爆了粗口，“给我手动校准，就算只能看到一个像素点，也给我弄出来！”


    几秒钟后，布满雪花的屏幕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画面扭曲不定，但中心处，一个模糊的身影轮廓，缓缓成型。


    那身影背后，四只如同蜻蜓般的半透明光翼，每一次扇动，都让整个画面的能量信号产生一次剧烈的波动。


    古-教授的瞳孔缩成了针尖。


    “这……这是……”


    他喃喃自语。


    “它不是失控……它是在……加冕为王。”


    ……


    狮鹫会，会长专属静室。


    厚重的波斯地毯吸收了所有的声音。


    静室内没有开灯，只有一面墙大小的巨型屏幕，亮着幽幽的蓝光。


    屏幕上，同样是0号禁区那条刺眼的能量曲线。


    一个身穿黑色丝绸睡袍的男人，背对着屏幕，正用一块白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柄造型古典的猎枪。


    “会长。”门外传来冯毅恭敬的声音。


    “说。”男人头也不回。


    “0号禁区出现剧烈能量异动，强度……已经超越了我们数据库里所有四阶巅峰的记录。”


    “嗯。”


    男人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他放下猎枪，缓缓转过身。


    屏幕的光照亮了他的脸，那是魏赫。


    他的脸上没有惊讶，反而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狂热。


    “是时候了。”魏赫走到屏幕前，伸出手，仿佛要抚摸那条数据曲线，“我等了这么久，终于有人帮我把那扇门……打开了。”


    他猛地拍了一下控制台。


    “把‘烛龙’权限给我调出来，我要看源头。”


    冯毅的身体僵了一下。


    “会长，‘烛龙’系统每启动一次，都会消耗巨大，而且……会被军方察觉。”


    魏赫的目光扫了过来。


    “我说，调出来。”


    “……是。”


    冯毅不敢再多言，立刻在旁边的副控制台操作起来。


    几秒后，巨型屏幕上的数据流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漆黑的画面。


    紧接着，黑暗的中心，亮起一个光点。


    那是地脉噬光者那对深邃的复眼。


    画面拉远，它那全新的，交织着黑曜石与暗金色泽的完美躯体，呈现在魏赫面前。


    魏赫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


    他死死盯着那四只能量光翼，盯着甲壳上流淌的神秘符文，眼神里的贪婪，几乎要化为实质，从屏幕里溢出来。


    “完美……这才是真正的完美造物……”


    他喃喃自语，身体因为过度兴奋而微微颤抖。


    “融合了圣光、暗影，还吞噬了地脉本源……它不是进化，它是在创造一个新的物种！”


    他猛地回头，看向冯毅。


    “冯毅。”


    “属下在。”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魏赫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绑架，收买，威胁……把学院的供电系统炸了都行。”


    他伸出一根手指，重重地点在屏幕上林靠北那张模糊的脸上。


    “这个人，还有他这只契约兽，我要活的。”


    “天亮之前，我要在我的实验室里，看到他们。”


    冯毅的额头冒出冷汗。


    “会长，林靠北现在是古教授的重点关注对象，而且刚拿了冠军，在学院里动他，风险太大了……”


    “风险？”魏赫笑了起来，笑声冰冷，“跟这只完美的‘神之雏形’比起来，整个学院，又算得了什么？”


    他走到冯毅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去吧，不要让我失望。”


    “否则，0号禁区里那些怪物的食谱，该换换口味了。”


    ……


    0号禁区。


    剧烈的震动，终于缓缓平息。


    林靠北看着面前安静下来的地脉噬光者，心里却丝毫没有放松。


    他能感觉到，通过契约链接，一股股全新的，磅礴浩瀚的力量，正源源不断地反馈到自己身上。


    他的身体，他的精神力，都在被这股力量强行拔高。


    可同时，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从他的脊椎骨尾端升起，迅速传遍全身。


    就好像，在极远的地方，有一双眼睛，穿透了空间，穿透了岩层，落在了他和他的螳螂身上。


    那不是好奇，不是戒备。


    那是一种猎人看待猎物的眼神。


    赤裸，贪婪，势在必得。


    “老林？我们……现在怎么办？”赵刚小心翼翼地问。


    林靠北没有立刻回答。


    他看着重新化为流光，落在他肩膀上的地脉噬光者。


    这一次，它没有伪装成挂坠，而是保持着全新的形态，只是缩小到了巴掌大小。


    它似乎也感觉到了那股视线。


    它转过头，深邃的复眼，望向了禁区入口的方向。


    林靠北顺着它的目光看去。


    “我们？”


    他收回视线，声音沙哑。


    “我们有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