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裂谷的瞬间，世界被重塑。


    林靠北的感官被海量的信息洪流所淹没。这里没有上下左右，只有漂浮的、闪烁着奇异光芒的结晶山脉，以及在山脉间缓缓流淌的液态能量之河。空间本身是破碎的，前一秒还是坦途，下一秒就可能折叠成致命的陷阱。


    警告：空间参数极不稳定。导航系统失效。


    皇后协议激活。开始自主适应性导航。


    皇后在他体内欢快地低鸣，像一头闯入丰饶猎场的野兽。它贪婪地汲取着周围逸散的能量，黑曜石机甲体表延伸出的骨质装甲上，星光流转，愈发明亮。


    “各单位报告状态。”苏千雪的声音切入通讯频道，带着一丝电流的杂音，却依旧稳定。


    “金刚状态良好！这点小场面算什么！”王不败的咆哮紧随其后，充满了刻意为之的 bravado。“喂，林靠北，你那台破烂机甲没散架吧？”


    林靠北没有回应。他不需要。皇后正在为他过滤信息，将混乱的空间结构以一种直观的、野性的本能呈现在他脑中。哪里是通路，哪里是死地，一目了然。


    “别挑衅了，王不败。”苏千雪的声音冷了下来，“保持阵型，我们……”


    她的话被一声尖锐的警报打断。


    “接触！右翼！”夜枭的声音第一次出现，言简意赅。


    几乎在同一时间，金刚厚重的右肩装甲上爆开一团火花。巨大的机体踉跄了一下，警报声在公共频道里刺耳地尖叫。


    “什么东西？”王不败怒吼，“我什么都没看见！”


    “相位幽灵。”林靠北终于开口，他的声线平直得没有一丝波澜，“它们在空间的褶皱里移动，常规索敌无效。”


    他的话音未落，又一次攻击降临。这一次的目标是凤皇。白色的机甲灵巧地侧移，一道无形的利爪险之又险地擦过能量护盾，激起剧烈的涟漪。


    “数量在增加。”苏千雪的呼吸有些急促，“它们在把我们当猎物！”


    屏幕上，数十个红色的威胁标记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每一次闪烁都代表着一次无法预测的攻击。它们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将三台机甲团团围住。


    “该死！有种出来跟老子正面打！”王不败操控着金刚徒劳的挥舞着巨大的机械臂，炮口喷吐着火舌，却只能击中一片虚无。


    又一次猛烈的撞击，金刚的左腿关节被撕开一道狰狞的口子，电缆爆出火星。


    “左腿驱动受损！功率下降百分之三十！”王不败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焦躁。


    “王不败，收缩防御！”苏千雪命令道。


    “我不需要你教我做事！”他咆哮着，试图用一个笨拙的转身甩开纠缠不休的幽灵，却让自己陷入了更危险的境地。三道攻击同时命中了他的后背，厚重的装甲被直接贯穿，驾驶舱内红光大作。


    “啊啊啊！”


    “王不败！”苏千雪惊呼。


    就在这时，一道黑色的闪电动了。


    黑曜石。


    它没有预兆，没有战术通告。机甲的引擎在一瞬间过载，幽蓝色的粒子流喷射而出，推动着机体以一种反物理的轨迹切入战场。


    “林靠北，你干什么？”苏千雪喝问。


    回应她的，是皇后透过扩音器发出的一声非人的，混杂着兴奋与杀戮欲望的嘶鸣。


    黑曜石的动作不再是人类驾驶员的风格。它像一头真正的野兽，四肢的骨甲张开，如同刀锋。它扑向一台刚刚从相位中现形的虚空掠食者，那怪物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黑曜石的利爪按在了结晶岩上。


    没有爆炸，没有能量的宣泄。黑曜石的爪子刺入了掠食者的身体，那怪物扭曲的身体迅速干瘪下去，构成它身体的相位能量被一股蛮横的力量直接抽走。


    吸收相位核心。获得空间褶皱航行数据。


    皇后协议进化中……


    “它……它在……吃掉它们？”通讯频道里，王不败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


    “闭嘴，想活命就跟上。”林靠北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刺骨。


    黑曜石没有停下。它在战场上划出一道道黑色的死亡弧线。那些神出鬼没的虚空掠食者，在皇后野兽般的直觉面前，无所遁形。每一次相位移动的落点，都被它精准预判。骨爪撕裂，能量被吞噬。


    那不是战斗，是狩猎。


    夜枭的幽灵机甲在混乱中悄然移动，他没有攻击，而是利用机甲的特性，在几个关键位置制造出小范围的空间扭曲，像镜子一样折射了掠食者的感知，将几波攻击引向了空处。


    “林靠北，左后方，能量风暴正在形成！”苏千雪发来警告，她的凤皇机甲张开护盾，艰难地抵挡着余波。


    “看到了。”林靠北的回答简洁。


    他非但没有躲避，反而操控黑曜石迎着风暴的边缘冲了过去。狂乱的空间乱流冲击着机体，却被体表的骨甲尽数吸收，转化为皇后的养分。


    “疯子！你想死吗？”王不败吼道。


    “风暴中心是安全区，那后面，是我们的目标。”林靠北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不想被撕碎，就跟紧我。”


    他没有请求，也没有商量。是命令。


    王不败的胸膛剧烈起伏。他看着屏幕上那台沐浴在空间风暴中，不断屠戮着怪物的黑色机甲，一种远超憎恨的恐惧感攫住了他。那已经不是机甲了，那是一个活着的、来自深渊的怪物。而他，还有苏千雪和夜枭的命，现在都系在这个怪物身上。


    “妈的……”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他看了一眼自己驾驶舱里闪烁的几十个警报，又看了一眼屏幕上那个越来越近的能量风暴。


    他没有选择。


    “金刚收到。”他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跟着你。”


    “凤皇跟上。”苏千雪立刻回应。


    “幽灵，已在航线。”夜枭的声音一如既往。


    黑曜石一马当先，像一把黑色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开了风暴的外壳。金刚和凤皇紧随其后，幽灵则在队尾若隐若现。


    穿过狂暴的能量层，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悬浮在虚空中的巨大矿脉。无数晶莹剔透的水晶簇构成了一片无声的山脉，它们从一个共同的、巨大到难以估量的核心上生长出来，散发着柔和而明亮的光芒。那光芒仿佛是这个破碎空间的唯一光源，照亮了所有人的驾驶舱。


    “源初水晶……”苏千雪的声音里带着震撼，“和资料里描述的一样。”


    “别放松。”林靠北的警告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这里的‘守护者’，可比外面的小野猫难缠多了。”


    他的话音刚落，巨大的水晶矿脉深处，一双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由纯粹光芒构成的巨大“眼睛”，缓缓睁开。


    皇后在他体内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咆哮。


    不是恐惧，是棋逢对手的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