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在角落里凝固。


    那不是光线造成的假象，而是一个实体从虚无中析出，拼接成一个人形。没有脚步，没有能量波动，他就那么出现了，仿佛一直站在那里。


    来人全身笼罩在一种类似液态金属的黑色装甲里，面部是一块完全光滑的黑曜石，反射不出任何光线。


    “夜枭。”林靠北陈述了一个事实。


    “凯恩，‘梦魇织网者’。”黑曜石面具下传出的不是正常的声音，而是一种直接在脑海里生成的、毫无情绪起伏的讯息，“他的精神领域有三个核心节点，其中一个，是他的杀招‘无尽噩梦’的源头。还有一个，是他的精神坐标，他的弱点。”


    林靠北没有动。他身后的皇后，那片星光构成的轮廓，闪烁的频率慢了下来，像是在审视这个不速之客。


    “我能给你那个坐标。”夜枭继续传递讯息，“还有他所有公开战斗中，精神力输出的详细数据模型。”


    “价格。”林靠北开口。


    “赛后，皇后的一次‘协助’。”夜枭的条件清晰而冰冷，“目标另议。”


    用一个未知的未来，换取眼前的胜利。这是魔鬼的交易。


    “你的‘幽影’到底是什么？”林靠北问了另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让周围的空气都像是被抽空了。夜枭沉默了片刻，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含任何思考的寂静。


    “生存工具。”讯息再次响起，“合作，或者我现在就消失。你有十秒。”


    林靠北没有计算时间。他只是在评估。评估风险，评估价值，评估夜枭这个人本身。这个人和凯恩一样，都是怪物。只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我需……”


    “林靠北！”


    一声怒吼从通道的另一端炸开，带着金属摩擦般的火气。王不败大步流星地冲了过来，他身上还穿着训练服，汗水浸湿了衣领。他死死地盯着林靠北和那个凭空出现的黑影。


    “你又在干什么！”王不败的质问像是一记重拳，“你是不是不跟这些藏头露尾的家伙做交易就不会活了？先是苏家，现在又是什么鬼东西！”


    夜枭没有动，甚至连信息素的传递都停止了。他变成了一尊完美的黑色雕塑。


    “这是我的事。”林靠北的回应很平淡。


    “你的事？”王不败被气笑了，“我们现在是一个团队！你的每一个决定都可能把我们所有人拖进地狱！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居然还在和不明身份的人做危险的交易！”


    他往前踏了一步，试图看清夜枭的细节，但那身装甲仿佛能吞噬一切探究。


    “他是谁？他要你做什么？用皇后的力量去杀人吗？”


    林靠北转向夜枭。“我需要你的能力，在关键时刻干扰‘梦魇织网者’的精神场。我要你切断他与深渊回廊环境的共鸣，哪怕只有一秒。”


    这是在王不败面前，当着他的面，提出的追加条件。


    王不败的怒火几乎要凝成实质。“你疯了！你根本不了解他！你凭什么相信他？”


    夜枭的面具转向林靠北，等待一个最终的答复。


    “可以。”脑中的讯息简洁明了。


    “成交。”林靠北确认了交易。


    “你——”王不败彻底暴怒，他猛地向夜枭冲去，拳头带着风声，直取那块光滑的面具。他要亲手把这个躲在阴影里的家伙揪出来。


    拳头穿过了残影。


    夜枭的身体像是一缕被风吹散的烟雾，在原地淡化，又在三米之外重新凝聚。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快到超越了动态视觉的捕捉极限。


    王不败一拳打空，身体因为惯性前冲了几步才稳住。他猛地回头，看到的依旧是那尊安静的黑色雕塑。


    一种无力感和更深的愤怒攫住了他。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选择的‘盟友’！”王不败对着林靠北咆哮，“一个你连他衣角都碰不到的幽灵！一个随时可以背叛、随时可以消失的懦夫！”


    夜枭的黑曜石面具，微微转向了王不败。


    “愤怒，是弱者的燃料。”冰冷的讯息第一次，同时在林靠北和王不败的脑中响起。


    紧接着，一枚尾指指甲盖大小的黑色晶片，从夜枭的手中弹出，悬浮在林靠北面前。


    “坐标，数据，以及我的联络频率都在里面。”


    做完这一切，夜枭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是沉入水中的墨迹，从脚下开始，一寸寸消散在空气里。


    就在他即将完全消失的瞬间，林靠北身后的皇后，那片一直保持着缓慢流淌的星空，突然剧烈地闪烁了一下。所有的星光纹路，都朝着夜枭消失的位置，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渴望般的汇聚趋势。


    夜枭消失的动作，停滞了千分之一秒。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


    但他最终没有停留，彻底融入了阴影。


    空气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只有那枚悬浮的黑色晶片，证明着交易的成立。


    “你把他当成了对付凯恩的底牌？”王不败的声音压抑着，像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林靠北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了那枚晶片。冰凉的触感，带着非物质的奇特质感。


    “他是工具。”


    “工具？”王不败上前一步，和林靠北几乎脸贴着脸，“你把一个能随时要我们命的怪物当成工具？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跟凯恩是一伙的呢？如果这是个陷阱呢？那个坐标，可能是把你引向精神深渊的诱饵！”


    “他不是。”林靠北说。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他的要价。”林靠北将晶片收起，“他要的是皇后的‘协助’。凯恩给不了他这个价码。而且……”


    林靠北停顿了一下。


    “皇后对他很感兴趣。”


    这句话，让王不败所有的怒火都堵在了喉咙里。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这种逻辑，不属于正常人的范畴。这是用一头怪物的欲望，去衡量另一头怪物的诚信。


    “林靠北，你正在变成一个真正的疯子。”王不败一字一顿地说。


    “我一直都是。”


    王不败盯着他，这个昔日的战友，此刻却无比陌生。他身上那种冷静到疯狂的气质，比在垃圾场初遇时，浓烈了百倍。那不是自信，而是一种彻底的、对世界规则的漠视。


    “苏千雪说得没错，我们应该准备精神防护。”王不败的拳头松开了，他换了一种方式，“A级幽能屏障，我可以去找军方想想办法。我们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一个来历不明的影子上。”


    “没用。”林靠北拒绝了。


    “为什么！”


    “因为我要的，不是‘防住’。”林靠北转身，走向休息区的出口，“我要他所有的精神力，都用来和我碰撞。”


    “你要把自己的意识当成战场？”


    林靠北没有回答。


    他将后背留给了王不败，那是毫无防备的姿态，也是最彻底的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