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开始。


    何炯的声音没有温度。


    “巢穴”的顶部，另一个起重装置被激活。这次吊下来的不是金属箱，而是一个加固的生物限制笼。笼子里，一头形似巨型野猪的异兽正在疯狂冲撞，每一次撞击都在合金栏杆上留下沉闷的巨响和白色的凹痕。


    “B级异兽，‘岩甲’。它的冲撞力足以撕碎一辆主战坦克。”苏千雪的声音从扩音器传来，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冷静。


    林靠北没有回应。


    他的注意力，全在“女王”身上。


    笼子降落到场地中央，底部的锁扣“咔”地一声弹开。岩甲兽咆哮着冲出，粗壮的四蹄踏在金属地板上，发出雷鸣般的蹄声。它感受到了威胁，浑身的角质层像岩石一样隆起，进入了战斗状态。


    “女王”动了。


    但它没有亲自上前。


    它那流动的阴影之躯分化出两团略小的阴影。一团迅速拉长、扁平，紧贴着地面，几乎与金属的色泽融为一体，悄无声息地向岩甲兽的侧翼滑去。


    另一团则凝聚成厚重的、类似重锤的形态，正面迎上了岩甲兽的冲锋。


    “砰！”


    沉重的撞击声在地下空间回荡。


    那团“重锤”阴影被撞得粉碎，化为无数黑色的液滴四散飞溅。但岩甲兽的冲势也被硬生生止住，庞大的身躯晃动了一下。


    就在这一瞬间，另一团潜行的阴影暴起。


    它从地面弹射而起，化作一道锋利的黑色长鞭，精准地缠上了岩甲兽相对脆弱的后腿关节。黑鞭收紧，无数细小的骨刺从表面探出，深深扎进岩甲兽的皮肉。


    岩甲兽发出痛苦的嘶吼，试图转身，但已经太迟了。


    “女王”的本体，如幽灵般出现在它的面前。


    它没有使用任何蛮力，只是将身体的一部分，化作一根尖锐的探针，刺入了岩甲兽的头颅。


    观察室内，屏幕上的生命体征信号，瞬间归零。


    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


    “它在……指挥？”苏千雪记录数据的手指停在半空。


    何炯没有说话，但他的呼吸变得沉重。


    场地中，之前被撞散的“重锤”阴影，那些飞溅的黑色液滴，像有了生命一样，重新向“女王”汇聚。两支分化出去的“兵种”，也迅速回归本体。


    然后，开始了进食。


    那不是撕咬和吞咽。岩甲兽庞大的身躯，像是被泼了高浓度强酸，从“女王”接触的地方开始，迅速消融、分解，化为最纯粹的生物质，被那团阴影吸收。


    坚硬的岩石角质层，肌肉，骨骼，内脏……一切都在无声地消失。


    “能量转化率……百分之九十八。基因片段正在被解析、复制、重组……”苏千雪看着飞速刷新的数据流，“它的细胞，就像是……活的纳米机器人集群。”


    几分钟后，地面上只剩下几块无法被完全消化的、零碎的角质层残片。


    “女王”的形态，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它的体表，一层黑亮的、类似甲壳的物质正在生成，上面布满了复杂的几何纹路，与岩甲兽的角质层有几分相似。


    外骨骼强化已完成。


    “太慢了。”林靠北的声音，打破了观察室的寂静，“也太弱了。”


    “这是B级高危异兽。”何炯的语气很冷，“对于任何一个御兽师来说，这都是需要赌上性命的对手。”


    “对它来说，只是开胃菜。”林靠被转向单向玻璃，“你们提供的这些‘罐头’，营养太单一了。就像每天只给我吃压缩饼干，我可以活下去，但别指望我能跑赢奥运冠军。”


    苏千雪皱起眉头：“你想怎么样？A区的能源已经批准了第一批次。这些高危异兽，是额外的。”


    “我要自己挑选‘食材’。”


    “你没有这个权限。”何炯断然拒绝。


    “那就给我权限。”林靠北的逻辑简单而粗暴，“或者，我自己去取。你们想看它的极限，对吗？想知道它能进化到什么地步？那就给它最好的。而不是这些流水线上养殖的、空有力量没有战斗智慧的蠢货。”


    一股新的情绪从“女王”那里传来。


    不是饥饿，而是一种……不满。一种品尝了劣质食物后的，源自本能的嫌弃。


    林靠北在脑中安抚它。


    “别急，主菜马上就来。”


    他抬起头，对着观察室的方向。“它需要更复杂的基因。需要经历过真正厮杀的，强大的基因。”


    “校园里有个叫王不败的。”林靠北说出了一个名字，“他的‘金刚’，听说防御力是全校第一。”


    观察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你要做什么？”苏千雪的反应极快，“挑战首席生？王不败的‘金刚’是准A级异兽，纯粹的防御特化型，他的战斗记录……”


    “完美。”林靠北打断了她，“我需要它的基因。‘女王’也需要。”


    “我绝不批准。”何炯的回复斩钉截铁，“这不是儿戏，林靠北。校园挑战赛有规则，你和你的‘利维坦’，现在都属于最高机密。你不能暴露在公众视野下。”


    “规则？”林靠北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你们把我关在这里，研究我的‘宠物’，这就是规则？苏博士，你的数据应该也告诉你了，刚才那两只分化出去的，是它的新兵种。”


    苏千雪的指尖划过数据屏。


    屏幕上，两个全新的生物模型被自动构建。一个被标注为潜行者，特征是高机动性、拟态、精准刺杀。另一个是粉碎者，特征是瞬间爆发力、绝对力量、可牺牲单位。


    “虫巢，需要扩张。”林靠北一字一句地说道，“扩张，就需要养分。最高效的养分，就是其他的异兽。”


    “你这是在与整个御兽师体系为敌。”何炯警告道。


    “我无意为敌。我只是在进食。”林靠北说，“你们可以提供，也可以不提供。但它饿了，总要吃东西。我不希望有一天，它把主意打到你们身上。”


    他再次抚摸冰冷的玻璃墙。


    “尤其是你，苏博士。它还记得你的线粒体。”


    苏千雪放在控制台上的手，收了回来。


    “何主管，我建议……”她开口。


    “闭嘴！”何炯的怒火终于无法压抑，“林靠北，立刻停止你危险的想法！实验暂停！我们会对你和‘样本零号’进行新一轮的风险评估！”


    “评估？”林靠北笑了，“不必那么麻烦。”


    他抬起手腕，露出了手腕上的个人终端。那不仅是通讯器，也是他在这个学院里的身份证明。


    他无视了扩音器里何炯的咆哮，直接打开了学院的内部网络。


    一个公开的，所有学生都能看到的挑战平台。


    在收件人一栏，他输入了三个字。


    王不败。


    在挑战内容一栏，他只写了一句话。


    “你的‘金刚’，我看上了。”


    点击，发送。


    “你疯了！”何炯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变形。


    林靠北切断了与观察室的通讯。整个“巢穴”里，只剩下他和“女王”。


    巨大的地下空间里，警报声开始尖锐地鸣响。


    林靠北却毫不在意。他看着玻璃对面，那团进食完毕，体表覆盖着一层崭新骨甲的阴影，在脑中下达了新的指令。


    “准备好，有大餐了。”


    “女王”的身体，发出一阵无声的、高频的震动。那是它刚刚从岩甲兽基因里解析出的新能力。


    一种期待。


    一种更加汹涌的，对于高质量血肉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