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的喧嚣，终被死寂吞噬。


    裁决刚落，两个穿着深色制服的男人便穿过人群，径直走向林靠北。他们胸前的徽章，是利剑与天平的交叉图案。


    不是裁判。是学院纪律委员会。


    他们没有出示任何文件，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分立在林靠北左右。无形的压力，比手铐更具禁锢感。


    林靠北收回掌心的卵，脸上没有半分被审判的屈辱，反而带着一丝研究者被中断实验的不悦。他没有反抗，甚至没有去看苏千雪一眼，便随着那两人，走向了体育馆深处的阴暗通道。


    高层会议室。


    空气凝滞如冰。巨大的环形会议桌旁，坐着学院的数位高层。每个人的面前，都没有茶水，只有一份关于林靠北的档案，冰冷地亮在桌面的光屏上。


    会议室中央，全息投影正循环播放着比赛的最后三十秒。


    异形女王那狰狞的姿态，无视指令的疯狂，以及扑向场外绒火兔时那毫不掩饰的吞噬欲望，被三百六十度超清镜头捕捉得一清二楚。


    画面，在女王利爪与凤凰冰盾碰撞的瞬间定格。


    “砰！”


    教务主任秦严，一掌拍在桌面上。他那张素来以严厉著称的脸上，此刻布满了阴云。


    “林靠北！”秦严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解释你的御兽来源！”


    他指向那定格的画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种凶残、嗜血、依靠吞噬来进化的怪物，是否涉及了《联盟核心禁忌生物技术法案》第三条、第七条和第十二条？”


    林靠北站在会议室的中央，孤身一人，却没有任何受审的自觉。他甚至没有去看秦严，而是饶有兴致地分析着投影中的女王。


    “报告主任，它不是怪物。是我的作品。”


    “作品？”秦严怒极反笑，“一个失控的、差点在全校直播中吞噬无辜者御兽的‘作品’？”


    “失控，是事实。但只是技术层面的瑕疵。”林靠北的语气平静得可怕，像是在阐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科学问题，“它的基因锁模块，对原始猎食本能的优先级判定出现了BUG。仅此而已。下次迭代会修复。”


    “下次迭代？”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教授忍不住开口，“林同学，你这东西……它表现出的特性，已经完全超出了常规御兽的范畴！它根本没有情感，只有本能！”


    “情感是进化的累赘，是战斗的杂音。”林靠北终于将注意力从投影上移开，扫视了一圈在座的教授们，“我只是剔除了不必要的部分，将能量利用效率最大化。这才是进化的正确方向。”


    “一派胡言！”秦严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你这是在创造杀戮兵器！而不是在培育伙伴！何炯！”


    他猛地转向坐在末座的一名中年研究员。


    “何炯！林靠北是你实验室的人，你来说！他的这只‘作品’，是不是用了你那个‘异体基因嵌合’的课题成果？”


    被点到名的何炯，额头上瞬间渗出冷汗。他站起身，身体微微发颤。


    “秦主任，各位教授……林同学他……他的天赋是百年一遇的。在基因编程领域，他的思路总是能……能超越我们所有人。这次……这次只是一个意外！”


    “意外？”秦严逼近一步，“意外就是用禁忌技术？意外就是让这种东西出现在选拔赛上？何炯，你别忘了，你的课题报告上，白纸黑字写着‘仅限于植物细胞融合实验’！你敢说你对这件事毫不知情？”


    “我……”何炯的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证据就在眼前，那只女王身上，确实有他课题的影子，但却被放大、扭曲、魔改了无数倍。


    林靠北，这个他最得意的学生，把他拖下了水。


    “主任，责任在我。”


    林靠北突然开口，将所有压力都揽了过去。


    “何教授只提供了理论基础。所有的实体转化和基因编写，都是我独立完成的。与他无关。”


    他的坦白，没有换来任何宽恕，反而让会议室里的空气更加压抑。


    独立完成？一个学生，独立完成了这种等级的禁忌生物创造？


    这不是天才。


    是怪物。


    “好，很好。”秦严缓缓点头，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既然你承认了。纪律委员会会进行最全面的调查。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你的一切权限，将被冻结。”


    他下达了指令，冰冷而威严。


    “即刻起，将林靠北收押于七号禁闭室。”


    “封锁其御兽空间！我要确保，那只怪物，再也没有出来的可能！”


    禁闭室的四壁，是纯粹的白色。


    没有窗户，没有床铺，只有一个金属座椅固定在房间中央。林靠北就坐在那里，神色平静。


    两名技术人员推着一台结构复杂的仪器走了进来。仪器的顶端，是数十根闪烁着幽蓝电弧的探针。


    “空间封锁仪……”其中一个年轻的技术员，操作着设备，手心全是汗，“对A级精神力的御兽师使用，还是第一次……”


    “别废话，执行命令。”年长者沉声说道，启动了设备。


    “嗡——！”


    仪器开始运转，发出低沉的蜂鸣。数十根探针，对准了林靠北的头部，无形的能量力场，开始向他的意识深处渗透，试图寻找并禁锢那个名为“御兽空间”的独立维度。


    林靠北的身体，纹丝不动。


    但就在力场接触到他精神壁垒的瞬间，一股狂暴、混乱、充满了原始杀戮欲望的意识，从他的御兽空间内，轰然反扑！


    是女王！


    它感受到了威胁！


    “滋啦——！”


    空间封锁仪的功率指示灯，瞬间飙升至红色警戒线！设备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尖锐警报，蓝色的电弧在探针之间疯狂跳跃！


    “警告！目标精神空间存在高能反应！封锁进程受阻！”


    “加大功率！压下去！”


    年长的技术员大吼着，将功率推杆一推到底。


    禁闭室外，何炯透过观察窗，看着里面发生的一切，脸色惨白。他知道，这不是普通的御兽空间。那是林靠北用自己的天赋，强行开辟出来的一个……巢穴。一个为女王量身定做的进化温床。


    而此刻，禁闭室内的林靠北，微微皱起了眉。


    他的脑海中，正响彻着女王焦躁而愤怒的嘶鸣。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含任何智慧的暴怒，是对饥饿的极致渴求，是对禁锢的疯狂反抗。


    太吵了。


    就像一台代码错乱、不断弹出错误警告的机器。


    林靠北缓缓闭上了双眼。


    看来，不只是基因锁。整个情感模块都需要重写。


    一次彻底的格式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