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为高考做准备这个持久战，高考志愿填报很快就结束了。


    陈昭言被父母逼着回家继续学车，肖佳铭去打暑假工，苏羽寒为申请港大忙得焦头烂额，苏明韬也一直在阳城没回来，杨子扬和方杰俩人一起毕业旅行去了。


    闲在家里没事干的就只有顾小影。


    这天，顾女士实在看不下去了，非要拉着顾小影回学校一趟。


    原因是学校邀请高考六百分以上的同学家长回学校开个会。


    顾小影穿着顾女士新买的裙子，浑身别扭，站在烈日下，看着空荡的学校，一阵惆怅涌上心头。


    在一中待了三年，顾小影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空旷的学校。


    高考结束似乎预示着一场盛大又突然的离别。有些人还没来得及说再见，就再也不见。


    “小影，想什么呢？走了。”


    “好……”


    顾女士走到校门口，迎面遇上另一个家长。


    那个男人看见二人，招呼道：“两位，你们也是来开会的吗？”


    顾女士瞬间提起精神，迎上去：“是啊。你也是来开会的家长？”


    “是啊，我姓陈。你知道你怎么称呼？”


    “我姓顾。”


    “是这样，我刚才到了会场，校长说，这个会议可能需要很久，所以我出去买点吃的喝的。你们要不要也买点？”


    “可以啊。小影，你去买点吃的喝的回来，帮陈叔叔也带点。到了我把地址发给你。”


    “好……”


    顾小影就是个工具，哪里需要哪里搬。不过这个陈叔叔……顾小影抬眼，看着那个男人。


    啧……应该不会那么巧吧？


    就在这时，陈叔叔的电话响了。


    “身份证？你身份证不是在你自己手里吗？”


    陈叔叔掏了一把兜，这才发现口袋里有张身份证。


    “哦，应该是上次我给你报名的时候拿走了，没放回去……这样，你去隔壁朱阿姨家……我知道朱阿姨不在家，她女儿在家……她女儿喜欢你有什么关系？就是让她跟她妈妈说一声，等下回去的时候帮你把身份证带回去……我知道你有女朋友，这混小子，怎么这时候就妻管严了……”


    陈叔叔捂住话筒，朝顾女士不好意思笑了笑：“我儿子。不好意思，有点事情。”


    顾女士微笑着示意他继续，不用管她们。


    说完，陈叔叔继续打电话。


    “那要不你自己过来拿？我开完这会可能得四五点，你还去不去考试了？对，你就去找朱乐乐，咬咬牙的事情……”


    顾小影在一边，竖起耳朵想听清楚电话那头的声音，但是什么都听不到。


    电话那头是陈昭言吗？


    顾女士注意到顾小影半天没去买东西，道：“顾小影，你怎么还在这儿晒太阳？赶紧去买，买完你自己找个地方坐着，看书、喝奶茶，都随便你。”


    正在干坏事的顾小影被吓了一跳：“哦……”


    陈叔叔这边被这边分散了注意力，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迟疑：“啊？你过来？行，那你赶紧的，具体地点我发给你。”


    顾小影悻悻地穿过马路，走进一家零食店，随便买了些能填肚子的食物，又买了几瓶喝的，给开会的二位送了过去。


    顾小影坐在奶茶店里看书的时候，一只手盖住了她正在看的部分。


    顾小影疑惑地抬起头，看见了陈昭言。


    比起填报志愿那时候，陈昭言好像黑了一点。不过依旧好看。


    顾小影站起来，有些惊喜：“陈昭言，你怎么在这里？”


    “过来拿点东西。”


    顾小影有些迟疑：“那个陈叔叔，不会是……”


    陈昭言笑着坐在顾小影对面：“嗯，我爸。”


    顾小影把脸埋进书里。


    如果现在脚下有个地洞，顾小影一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还能有比这更狗血的剧情吗？和妈妈一起来开会，正好遇上男朋友的爸爸。


    陈昭言笑着摸了摸顾小影的头：“试图把小说剧情装进脑子里？”


    顾小影颓然地抬起头，生无可恋。


    第一次见家长，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场面？要是早知道那个就是陈昭言的爸爸，顾小影一定不会让顾女士和他碰面。


    顾小影倒是见过陈昭言的妈妈，但是他们没看见自己。


    那还是高一时候的一个晚自习。15班在背历史，整间教室里充斥着难闻的味道，又热又闷。


    顾小影实在受不了，趁着自己坐在第一组最后一排，把窗户拉开了一条缝。顾小影凑在窗边，贪婪地呼吸着室外清新的空气。


    虽然室外很冷。


    顾小影看见教室外有人走过来，以为是班主任，赶紧把头缩了回来。人走近了才发现，那是陈昭言和他的妈妈。


    那次，陈昭言在学校感冒了，他妈妈过来给他送药。


    顾小影看着陈昭言：“怎么办？”


    陈昭言想了想：“要不，待会儿我去见见你妈妈？”


    顾小影果断摇头：“不行。”


    “为什么？”


    “不是时候……”


    顾小影还没听说谁家见父母是在高考之后的。


    陈昭言也不勉强，只是理了理顾小影凌乱的鬓角，道：“那你觉得是时候了，随时告诉我。”


    “好。”


    “小顾，我暑假要去一趟江城，大概半个月。”


    “好。”


    “你就不问问是去干什么？”


    顾小影觉得没有必要什么事情都问到底：“既然是你选的，不用问都知道，肯定是很重要的事。”


    陈昭言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最大限度给自己自由的女朋友是好是坏。


    “我去看一场学术研讨会。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和江城大学合办的研讨会，主题是‘社会认知心理学’。”


    顾小影点头：“这次机会很难得吧？”


    “嗯。对我们这些非专业人士来说，一票难求。怎么样，要不要顺便跟我一起去江城旅游？”


    顾小影摇摇头：“顾女士好不容易才在家，我想这个暑假多跟她在一起待几天。”


    顾小影想，不出意外的话，她和陈昭言在海市的时候都可以见面。但是顾女士九月就去苴兰了，顾小影至少四个月见不到，寒假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


    “也好。研讨会应该会在录取结果出来之前结束，我回来跟你说。”


    “好。”


    研讨会开了很久。还没等到录取结果出来，顾小影先等到了姥爷去世的消息。


    顾小影和肖佳铭一起坐在门口，听着悲怆的唢呐声，看着院子里打牌、聊天的众人，有些失神。


    顾小影往里屋看去，顾女士坐在棺木旁边，扶着仍在哭泣的姥姥。这场丧事由顾女士全程负责。顾女士不光要办丧事，还要安抚家人的情绪、压着自己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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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小影一直觉得顾女士是恨她的父母的。但是到这一刻，她好像都放下了。


    “陈昭言知道吗？”


    顾小影摇头：“别告诉他。”


    “你打算遇到事了都瞒着他？”


    顾小影不知道怎么回答。


    顾小影不会处理感情问题。固然，顾女士给了她很多自由，给了她还不错的物质条件，可是没有教会她爱。


    顾小影不会爱人，不会接受别人的爱。


    “先别告诉他……”


    肖佳铭也知道，这不是一件能急于求成的事情。


    “你自己好好想想，我也就能帮你到这一步了。以后，你和陈昭言，就靠你们自己了。”


    顾小影看向肖佳铭：“所以，你和苏明韬……”


    “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罢了。”肖佳铭似乎已经放下了，“他要去北城，我要留在星城。不只是大学四年，还有未来的很多年，我们的目标都不一样。早点分开也好。”


    顾小影低下头。


    异地好像是一个亘古的难题。如果一个人没有目标，另一个人有目标，那二人至少在短时间内不会有分歧。但是如果两个人都有目标，而且这两个目标不在同一个方向，这段感情也相当于走到了尽头。


    顾小影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没有目标，还是因为陈昭言愿意迁就她。


    晚上七点，陈昭言发来消息，录取结果出来了。


    和预期一样，陈昭言以626分考上了海市师范大学心理学专业。


    【小顾，你的录取结果出来了吗？】


    【还没有。】


    【出来了告诉我。】


    【好。】


    “陈昭言被录到了海市师范大学？”


    “嗯。”


    肖佳铭也算是松了一口气：“那你们应该能在同一个城市。”


    “应该吧。”


    顾小影填志愿的时候，十个志愿里，八个填的都是海市的学校。本来剩下两个顾小影也想填海市的学校，但是陈昭言说，这个分数再填那几所学校，性价比太低了，会浪费分数，顾小影只得作罢，听陈昭言的，填了星城的学校，作个保底。


    顾小影想，应该不至于那么倒霉，八个志愿都录不上吧。


    顾小影一遍一遍刷新着网页，希望能快点看见结果。


    看着顾小影越来越焦虑，肖佳铭安慰道：“别着急。放心，就算你去不了海市，陈昭言肯定也会隔三岔五就跑回来找你。”


    “怎么可能？”


    “我跟他认识十几年，太了解他了。一旦黏上你，甩都甩不掉。”


    顾小影还想继续问，这个时候，网页突然卡顿了一下，录取结果就跳了出来。


    顾小影下意识遮住结果，紧闭着眼。


    “你挡什么？”


    “不敢看。”


    肖佳铭掰开顾小影的手，看见了录取结果。


    “小顾，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你先别说，我心理建设一下。”


    “你以后想见陈昭言，可能得……坐一个半小时地铁。”


    “啊？”顾小影惊讶地抬起头，看了看肖佳铭，又看了看手机，“海市大学，金融学专业……”


    顾小影瞪着眼睛，在肖佳铭肩上拍了一下，“你吓死我了。”


    “这下安心了？”


    “嗯。”


    顾小影把截图发给陈昭言，想尽快跟他分享这个好消息。